她看見莎瓦娜的稀樹草原中雄獅嚎叫,黑夜降臨時有誰與她一同望著星星。
她看見霍淵德灰黑色的建築叢林中豎立的白塔,有誰在那裡存放了唱片。
她看到科洛瓦無邊海洋中翻騰的魚群,豚起鯨落間無數海鷗被浪花吸引。
她看見達維沙被河流溪道分割成數塊,居住在那的長生者用自己的能力為受傷的人療愈。
她看見自己在烏爾塔中,有誰同自己一起學習手語。
她看見一間灰色的屋子,有誰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伸出手告訴自己:“彆怕,我帶你離開這裡。”
像是膠片到了儘頭,定格在畫麵上的臉回到記憶中,那個名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最後一個畫麵,她在一座高塔中,透過窗戶與一個男孩約定,要“一起逃出去”。
記憶到此為止。
“噗咳——”白烏鴉鋒羽猛然吐出一口血,劇烈地咳嗽起來。鷗利斯嚇了一跳,但看到艾爾塔和卡拉威爾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便放下心來。
“凱洛……”
鷗利斯緩慢開口問道。“凱洛他,現在還好嗎?”
在她的記憶中,在被艾米亞伊思看守的房間裡,曾隔著窗戶與一個瘦小的孩子聊天,分享彼此的秘密。按照人類對人際關係的定義,他應是鷗利斯的弟弟。
“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帶你去見他。”一隻手搭上鷗利斯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長這麼高了……還記得我嗎?”問話的人是艾米亞伊思,與記憶中的樣子不符,似乎有些年輕過頭了,看起來像個小孩子。
鷗利斯準確的說出對方的名字,得到滿意回應的艾米亞伊思點點頭,目光轉向還在咳血的白烏鴉:“我預感今天有血光之災,不過現在看來我來晚了。”
艾米亞的能力是預知,隻是大部分時候都來不及,因此也不受艾爾塔重視。在鷗利斯的記憶中她是一位非常和藹的前輩,曾教授過她許多東西。大部分時間裡,比起稱呼她的全名“艾米亞伊思”,她更喜歡彆稱呼她為“艾米亞”。至於剩下的小部分時間,是她在預知未來時必須稱呼她的全名。
就仿佛這兩個稱呼代表著不同的“艾米亞伊思”一般。
艾米亞微微眯起了眼:“凱洛也很想見你哦,小利斯。”
凱洛沒有一天將他的姐姐遺忘。明明說好了一起逃出去,卻丟下他一人離開,還莫名其妙地死在爆炸中。
鋒羽在他們姐弟倆身上看到了未來能力的潛質,因此借以囚禁之名將兩人隱藏,直到他們能成長到熟練掌控能力的程度為止。但在鷗利斯消失在爆炸中後,艾爾塔似乎失去了耐心。就是從那時起,凱洛每天都被人監督著進行無休止的訓練。
說是訓練,實則是一直不斷的折磨。凱洛的能力始終無法做到穿過世界屏障,因此他必須在鞭打與責罵中不停重複注定無果的試驗。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是無法做到越過世界邊線的,同時他嫉妒著早早離去不用承受這一切的鷗利斯……他就這麼度過了幾個世紀的時光,漸漸地麻木,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思想一般,空洞地重複一天又一天。而在兩天前,他被告知訓練終止。
“你的姐姐就要回來了,她的能力可以穿過世界的屏障,現在不需要你這個廢物了。”——一直負責訓練他的族人這麼說。
這怎麼可能……聽到一直訓練自己的族人說出那句話時,凱洛心裡冒出了無數個想法,最終彙成一個結論:鷗利斯用某種方法假死離開了忒伊爾,留下他自己一人受刑。
而現在,她的假死終於被識破,並被帶了回來。
重新開始思考的腦子僵硬地將不完整的信息串聯,此刻再荒謬的想法也無法撼動這一深深紮根的妒忌與恨意。
再次見到鷗利斯時,他恨不得直接衝上去把她撕成碎片,但顧慮到站在一旁的看守,凱洛又不敢動手。看著她若無其事的模樣,凱洛心裡又升起一股無名火。
凱洛身形瘦小,還有多處傷疤。相比之下,鷗利斯身著華麗的長裙,豐滿的臉頰也示著過得不錯。兩人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彆。
“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凱洛聽到鷗利斯問。托你的福,我還真是過得好極了。難道看著我這一身的傷疤還看不出來嗎?凱洛憤怒地想,直接轉身走開。
鷗利斯沒有追上來。
或許對她來講我確實不重要吧。凱洛在經過走廊拐角時想。
而正因他走得太急,凱洛沒有留意到鷗利斯愧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