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曼珠顯然沒有聽懂：“嗯？”

胡頗的唇彎了彎：“給你喝，省的你挖苦我。”

白曼珠臉頰一紅，拿著茶杯的手也頓住了：“曼珠失言，曼珠不說就是了。”

她說完便端著茶具離開了，胡頗望著她的背影，心底像灑進了一片陽光。

此時已經到了人們出來逛街的高峰時間，常客們都陸續進來坐下，開始閒聊。胡頗一向隻是聽著而不插話，今天心情好便跟著說了幾句。

常客們平時隻覺得他由內而外散發著威嚴，今天才發覺胡頗將軍原來這樣近人健談，於是也不自覺親近起來，開始打趣八卦：“聽說李家的小姐一直仰慕胡頗將軍，將軍有沒有考慮過娶妻？”

胡頗笑笑：“沒有。”

“將軍為何不娶妻？”

胡頗回答得輕描淡寫，仿佛事不關己：“刀劍無眼，我也許哪天就葬在戰場上了，難不成要姑娘守寡嗎。”

周圍的人聽後，一起“呸呸呸”了幾聲。

“將軍可不興說這晦氣話。”

“實話而已。”

他剛說完，耳邊就響起茶碗落桌的聲音，胡頗抬起頭，發現桌子上灑的茶水滾燙還冒著煙，白曼珠正慌亂地擦著，又被燙得手彈了起來。

她的皮膚白皙，這樣一燙，很快就烙上了觸目驚心的印。胡頗皺起眉，拿過她手裡的抹布：“我來吧。”

白曼珠本想拒絕，但他不由分說便開始擦起桌子。她隻能收手，默默地看著他。

旁邊的客人調侃道：“曼珠姑娘平時細心能乾，今天是怎麼啦，心不在焉的。”

白曼珠有些羞澀地笑笑，再抬眼時，正好對上了胡頗的眼睛。

傍晚時，客人們漸漸散去，唯獨胡頗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他一向如此，曼珠也不會打擾，但今天他竟然坐到了閉店。

“將軍，我們要閉店了，您明日再來吧。”白曼珠見他一直望著窗戶外沒反應，便走過去提醒他。

胡頗回過神，趕忙起身回答道：“好。”

白曼珠莞爾一笑，站到門口，準備等他走出去後再鎖門。

胡頗怕她等急，於是步伐緊了些。他邊走邊恍惚地看著她，她輕紗般的白衣被風吹得連連飄起。

他想，如果他不是個將軍，隻是一個尋常的百姓，也許他現在就可以和她相認、約她在湖邊漫步、陪她在茶館裡收拾茶盤碗盞，然後教她吹塤，再暗暗地朝她表達自己的情意，將兒時的緣分延長到少年、青年、老年。

可是他不能，他隻能將這份情誼藏在心底，讓它永遠成為秘密。

若有一天他戰死沙場，她也不會為此難過，而兩人之間的過往也會成為一段美好的回憶。她會嫁得一個好人家，過著幸福美滿的餘生，偶爾在閒暇時間裡回想起那個練武的少年，再一笑而過。

這樣，也是兩人之間最好的結果。

想到這，胡頗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門口。他又緩緩回過頭，白曼珠剛好鎖好了門，笑意盈盈地說：“將軍，好夢，明天見。”

胡頗怔了一下，忽然釋懷了——不能在一起也沒關係，他隻要能看見她、知道她平安快樂就好：“明天見。”

這一晚他的確做了個好夢，夢裡的他收複了邊疆，皇帝為褒獎他，下令為他和白曼珠賜婚。

他拉著白曼珠的手，麵色認真而莊重地告訴她，我是屬於你兒時記憶裡的那個人，也是分離多年後和你重逢、以後陪你到白頭的人。

白曼珠捂住唇，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看見她眸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