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琢還看到樹妖在近日祈福之人身上也都種下了邪種。古樹雖死,但種子仍存,若是不徹底消滅這些邪種,樹妖隻會卷土重來。
我要去救他們。
阿琢腦中本能地蹦出這樣一個想法。
救人?
下一秒他便因這個陌生的想法而呆住了。
胸膛跳動得好快,阿琢抬手覆在胸膛上,感受到一顆滾燙炙熱的心。
他懵懂地想,原來這就是心麼?
原來是因為心,自己才想要救人。
原來是因為心,慧心才會幫自己,才會送自己禮物。
可是那個送他桃心的小和尚,死了啊。
阿琢忽然感到心口一陣抽痛,眼睛酸澀異常,緊接著臉上便是兩道濕潤的水痕飛快滑下來,落到唇上,嘗起來是鹹的。
他用力眨了眨眼,旋即滾下一大顆淚珠。
含蘿沒有騙他,流淚的滋味一點也不好,他不想要心了。
他隻要慧心活過來。
樹妖喜愛年輕的孩子,大約是覺得這樣十幾歲的生命最能滋長其妖力。
於是除了日日照料它的慧心,那群前來祈福許願的姑娘們便成了樹妖的新目標。
樹妖雖除,阿琢卻不知該拿這死去的軀乾如何是好,於是又用神力將其死狀遮住,古樹瞬間又恢複了翠綠。
廟中太安靜,台上供奉的神佛慈眉善目卻又雙眼空空,好似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是夜,阿琢悄悄入夢替人銷毀邪種。可憐這小石頭神力漸損,竟在夢裡現了原形,姑娘們受邪種影響,幾日來都夢見碧眼獠牙的赤豹,神色恍然精力不濟,於是山妖的傳言便有些傳開了。
阿琢性子如這紅玉一般晶瑩剔透,這幾日以慧心的形象出現在寺廟之中,竟也沒人發現異常。
吃得多睡得好,倒也養回不少精力,整日總是趁無人注意而時時偷懶,或又借機觀察來寺廟上香的凡人。
一時舉止便更像個機敏玲瓏的小人兒了。
且說打鬥那日,遠在巫山的神女含蘿察覺到阿琢的神力消逝,於是帶著文狸匆匆趕往這邊。
上古時期她神力全盛,日行千裡不過瞬息。如今趕路卻都要花費幾天時間,便情不自禁感歎起來。
這一感歎則又不免想起九神之中八神隕落,茫茫天地間唯有山鬼一神獨存於世,可她是山鬼啊,她寧願不做什麼巫山神女。
百年來,隻有赤豹文狸陪在身側,那隻小豹子如今遇到了什麼難事?
趕到時已是晚上了,夜市上人聲鼎沸。
文狸不耐煩地從她懷裡跳出來,跑遠了。
含蘿見它往東處跑去,心跳得厲害,她在這裡感知到了承光的氣息。
承光,九神之中的太陽神,是與含蘿私交甚好的幾位好友之一。文狸正是當年承光送與含蘿的寵物。
眾神隕落時神力四散,不曾想這個小小的夜市上竟有神息。
含蘿循著神息找過去,遠遠便見文狸窩在路邊一丹爐裡,毛茸茸的尾巴垂下來。
那丹爐雖鏽跡斑駁,然而神息卻做不了假,含蘿隻一眼便認出這是承光親手鍛造的一鼎丹爐,名曰煉天。
隻是如今明珠蒙塵,竟被當作破爛擺在這夜市地攤上賤賣出去。
丹爐前蹲著一少女,此刻正低頭認真地觀察這個剛剛買下的法器。
含蘿見文狸不動,快步走去將它抱了出來。
這貓當年便纏承光纏得厲害,神靈隕落,留在世間的蹤跡也隨之化作塵煙。如今乍一看見有熟悉氣息的舊物,一神一貓都有些恍惚。
文狸眼睜睜見著丹爐被一青年收入空間中,不滿地喵了一聲,卻也無可奈何,如今這丹爐有新主人了。
隱去氣息的神,沒有人可以看到。
含蘿站在兩人跟前,細細打量著。
隻見眼前的少女頭發烏黑,明眸皓齒,生得倒是極其標致。再一探,其煉丹天賦更是不可小覷。
煉天爐在她手中,確實能物儘其用正好相配。她與承光倒有幾分緣分。
她與我也有緣。含蘿深深看了少女一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