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即將迎來九十歲大壽。
昏暗的天井邊放著竹編的籠子,裡麵關著兩三隻精瘦的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井上的遮雨棚遮住了太陽,讓幾隻雞隻在四點時有氣無力地叫幾聲。
還是這些原本在山上亂跑的雞已經預料到了死期,所以失去了嘹亮的聲音。
壽宴前一日,我打開了二樓臥室的門。
臥室裡沒有開燈,窗外也沒有光透進來,整間臥室都泡在濃稠的黑暗裡。
我一眼就看見了臥室中間的屍體。
那是誰?
我不知道。
家裡人很快報了警,警察將屍體運走了,卻沒有留下一句話。
我也沒有看見“她”的臉。
也沒有隻言片語。
這點小插曲沒有打亂第二天的壽宴計劃。
親戚們開始打掃房間,上上下下一片火熱。
我被安排到一樓宴席處擺放碗筷,和拎著雞上樓的爸爸還有表哥擦肩而過。
一樓原本應該安好的圓桌不翼而飛了,配套的椅子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
嬸嬸的屍體。
沒有看見臉,但是我就是知道。
我大聲呼叫,希望大人們報警,像昨天一樣。
我忘記了口袋裡的手機。
我忘記了周圍是誰。
我被拉開了,拉到了人群之外。
“報警!”我衝親戚們喊。
“不能報警!”一個沉穩的男聲回應我,“不能毀了奶奶的壽宴。”
我不能接受,為什麼會這樣?
我的腦海十分清醒,但是腳下的路開始混亂。
像是到了三樓,又像是到了二樓,但是我卻看見表哥在窗外擦窗。
表哥是飄在空中的,我這樣想著,這是不對的,我繼續想著。
表哥陡然下沉,抓住了窗沿,穩住了自己。
我像是飄在空中,看見了表哥為了穩住自己扭曲的動作,這樣才對,我這樣想。
我想去找爸爸,爸爸在廁所處理雞毛。
我衝進了廁所,看見了滿地的雞毛,卻沒有看見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