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曉熱情好客,在文女士再三強調之下還是張羅了八個菜,熱鬨的像過年。
方綠雲最害怕聚餐,害怕程度和菜品數量成正比。
菜越多,場合越正式,她越拘束。
好在童曉阿姨熱情但不強人所難,不會在飯桌上起哄著讓她表演節目。“來,吃塊雞翅。”童曉夾了一筷子紅燒雞翅到方綠雲碗裡。
“謝謝阿姨”。方綠雲規規矩矩回答。
“上高幾了?”
“高二。”文女士替她回答。
童曉若有所思,轉頭問文素潔:“她戶口落哪裡了?”
“跟我,落在宣城。”
方綠雲心裡咯噔一下,紅燒雞翅變得索然無味。
“那是不是高考得回來考啊?”
“是啊。”
童曉放下筷子語重心長:“那還是早轉早好啊,這兩邊的知識點側重和卷子都不一樣,彆到時候跟不上。”
方綠雲筷子戳著白米飯,把頭快埋進碗裡。
“媽。”舒嘉朗夾了一筷子蒜苔炒肉。“食不言,寢不語。”
“臭小子,還管起我來了。”童曉嗔怪著說了自家兒子一句,轉了個話題和文素潔聊了起來。
轉學是遲早要轉,隻不過是早晚的事。像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光是想到也會覺得無比壓抑。
她有預兆,這次回來肯定不是單單探親這麼簡單,一抬頭對上文素潔坦然的目光。
方綠雲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吃完飯婉拒了跟著童曉和文素潔出去逛逛的提議,坐在電視前發起呆。
“喜歡看這個?”舒嘉朗走過來坐在沙發另一側。
方綠雲心裡想著事,完全沒留意了電視上演什麼。抬頭一看是最近熱播選秀節目。
“還行,看什麼都一樣。”方綠雲笑笑。
“你這話說得跟我姥爺一模一樣。”空氣裡彌漫著柳橙香,方綠雲回過頭,對上一個剝好的柳橙。“吃這個。”
方綠雲連忙說:“謝謝嘉朗哥,你吃吧,我自己剝就行。”
“拿著吧,我不愛吃這個。”
舒嘉朗把柳橙放進方綠雲手裡,從茶幾上抽出濕巾擦了手。
方綠雲愛吃柳橙,但沒想到舒嘉朗這麼多年還能記得這件事,心裡升出一點柔軟的溫暖。
舒嘉朗問:“怎麼了,不開心?”
方綠雲搖搖頭。
“撒謊。”舒嘉朗把濕巾扔進垃圾桶,用食指戳了戳方綠雲嘴角。“嘴角都要掉到下巴了,還說不是不開心。”
被戳到的地方冰冰涼涼,驚住了方綠雲。
“有什麼不開心的,跟哥說說。”
方綠雲看向舒嘉朗,望進一雙澄澈好看的眼睛。笑容裡帶點寬容和鼓勵。
她沒有向人說自己煩惱的習慣,看到這雙眼卻忍不住想傾訴。
可又從哪說起呢?說她討厭這場注定的轉學。還是說她根本討厭的就是這樣怯懦的自己。
太矯情,他們不該是這樣交淺言深的關係。但舒嘉朗有種天生的親切感,讓人很想傾訴。
方綠雲試探著,想找個不那麼矯情的角度開口。
“稍等,我接個電話。”突然舒嘉朗的手機響起,他走到屋子裡接起了電話。“嗯,行,我一會兒過去。”
舒嘉朗的聲音不時傳入耳中。方綠雲撥開一瓣柳橙,清甜涼爽,激得她清醒幾分。
人家就是你一個兒時玩伴,你叫一句哥還真當是你哥啦?非親非故的,把自己煩惱說給彆人,多草率啊。
對方隻是禮節性問上一句,你就想把自己一股腦傾瀉出去,指著有人能跟你共情。然後人家不疼不癢安慰幾句,隻有你自己期待落空,捧到高空又墜下。
真傻。
舒嘉朗接完電話,手上多了件牛仔外套。
方綠雲乖巧回答:“是有事要出去嗎?”
“嗯。”
“那嘉朗哥拜拜。”
舒嘉朗盯著方綠雲思索片刻,把方綠雲看得有點身上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