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遊塵走出房間的時候,陳婉沒在,桌上放著早餐,遊塵吃完收拾了桌子,然後打車去了墓園。
如果光從景觀上來分辨南方的四季會稍顯有些難度,因為南方的冬天也總是生機盎然的,隨處可見鬱鬱蔥蔥的樹,開的放肆張揚的花兒。
冬天該有的肅殺之氣需要極認真的去捕捉,才可能在某個偏僻的地方在找尋到一株禿的隻剩枝椏的樹。
而墓園傍山而建,種滿了常綠,在死寂之地中滋養出一片生機。
大概生和死從來都是相互糾纏的。
近來天氣都不錯,太陽暖融融的曬在身上,遊塵舒適的眯了眯眼,摘了圍巾往上走去。
“喲,還真是你,遠遠瞧著還不敢叫你。”看守大爺探出半個身子遊塵招手:“好久沒見了,上大學去了吧。”
窗戶上貼著紅底黑字的“福”,旁邊就是大爺的笑臉,格外吉祥喜慶。
遊塵微笑著走上前拉住大爺伸出的手:“嗯,去外地啦,大爺,近來身體還好吧。”
“就那樣,什麼好不好的,活一天算一天啦。”大爺揮揮手,倒是真不在意的模樣。
“您會長命百歲的啦。”遊塵笑笑。
“好好好。”大爺這回笑了,又看看遊塵:“感覺瘦了不少啊,大學功課也很多嗎?”
“是有些多。”遊塵看了眼自己的身體,沒覺得哪裡瘦了,但也隻能順著大爺說。
“平常要多注意身體啊,回來了叫家裡人給你補補,年輕人吸收很快的,一下子就補回來了。”
“好。”
大爺拍拍遊塵的手:”進去吧,回去的時候找我一下,我有話和你說,要記得啊。”
遊塵點點頭應下,轉身繼續向上走去。
來到熟悉的墓碑前,遊塵盤腿坐下,低聲的說了句:“我來看你了。”
墓碑上的遊玨笑得燦爛,遊塵與之對望,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想和遊玨說說那天的夢,想和他撒撒嬌:怎麼不等我就把車開走了,我追的好辛苦啊。
遊玨會怎麼回呢,是摸摸遊塵的頭安慰:都是夢啦,哥哥怎麼會不等你。
還是會無奈又好笑的吐槽:一個夢把你嚇成這樣,瞧你出息的。但是吐槽完還是會帶遊塵出去吃好的安慰這個被噩夢嚇到的弟弟。
也許還會.....
都不會了,遊玨做不出任何回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遊塵的腿已經麻的沒有知覺了,緩緩起身一瘸一瘸的走向去遊柏的墓。
遊塵靠著墓碑低聲的說了好些話,自己這半年的成長進步,遇見的人和事。
好像很多年前,剛上幼兒園的遊塵,都是遊柏去接放學的,大手牽著小手,走累了就伸出雙手要抱抱,遊柏也每次都會蹲下身子把小遊塵抱起來。
小遊塵會興奮的和遊柏樹分享在幼兒園裡的事情,話說不清楚就加上手,嘰嘰喳喳,手舞足蹈,遊柏會都是樂嗬嗬的聽著,耐心的猜測小遊塵的意思,給與恰好的回應。
又不知道是多久的時間,遊塵起身又走回了遊玨的幕前,伸手摸了一下上麵的照片,輕聲的告彆:“我走了,哥。”
最後的“哥”更是輕到幾乎聽不見。
“大爺,我來了。”
“來啦,坐坐坐。”大爺拉著遊塵坐下,在他手上塞了兩個蘋果,笑眯眯的說:“主要是想和你道個彆,年後我就不乾啦,閨女接我享福去咯。”
藏不住的幸福和自豪。
“那是好事情,和家人在一起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大爺點點頭:“以後不在這個城市了,我想著還是和你好好說一聲,也算對得起我們這三年的緣分了,有始有終。”
遊塵有些傷感,低頭看著手上的蘋果,最終還是抬起頭笑著說:“很開心認識你。”
“我也是。”大爺拍拍遊塵的肩膀。
遊塵起身告辭,走到一半的時候往回望,大爺坐在門口空地上眯著眼睛曬著太陽,似有所感的睜開眼睛和遊塵對視上,笑著揮揮手,聲音傳來:“回去吧。”
遊塵也伸出手在空中揮了幾下,便轉身下去了,沒有再回過頭。
大爺是三年前突然出現的,遊塵第一次見他便是這副笑模樣,和藹的問:“來掃墓啊。”
遊塵禮貌的點點頭,可遊塵去掃墓的次數相較於彆人實在是過於頻繁,更彆提遊柏去世的前幾個月裡,遊塵幾乎每周都去,一來二去兩人就在招呼聲裡熟悉起來。
沒有問過彼此名姓,每次都是以大爺的“來了”開頭,以遊塵的”走了,大爺“結尾,無一例外。
今天的對話,比他們以往好多次加起來都要多,可惜是在道彆,還好有好好道彆。
往後,就在茫茫人海裡各自安好吧。
直到看不到人影,大爺起身望墓園裡走出,步伐堅定的走到一處墓碑前,一隻手撐著坐了下來。
“提前和你說聲吧,彆到時候又來夢裡罵我。”大爺歎了口氣,卻是笑著的:“閨女非要我跟著她生活,和女婿兩人都跑了好幾趟了,來勸我。我想著不要耽誤他們工作,還是答應了。”
“年後這裡就不來了,以後啊就隻能冬至春節和孩子們一起來看你了。”
“三年了,應該也習慣這裡的環境了吧,你如果還是怕的話,就給我托夢,我一定回來陪你。”
說完撐著膝蓋起身,慢悠悠的回到了小屋,坐在椅子上繼續閉著眼睛曬太陽。
Smile下午才營業,遊塵打車回了家,在電梯遇見了負一上來的陳婉,提著好幾袋子東西,應該是置辦的年貨。
遊塵接過陳婉手中幾個袋子問:“下麵還有嗎?”
“還有幾袋。”
“待會兒我去拿。”
陳婉點點頭,兩人把東西放進屋之後,遊塵又去下麵把剩餘的東西提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