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逢望著越下越大的雪出神，他覺得遊塵應該會很喜歡，想著便打開了窗戶，冷風很快灌進來，和車內的暖氣短暫的對衝又很快將暖氣裹挾走，馮閬轉過頭疑惑的問：“況哥，你在乾什麼。”

“拍視頻啊。”雪花紛紛落在況逢臉上，冰涼帶著刺痛。

“你什麼時候對雪這麼感興趣了。”馮閬稍微裹緊了衣服，又讓司機把車速降下來。

“此時此刻。”

況逢拍了半分鐘的視頻，那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紛揚的大學，清冷的路燈，變換的街景，寧靜又美好。

“拍的真好。”況逢滿意的點點頭，收起了手機，關上窗戶。

車子重新加速，駛向家的方向。

終於在淩晨四點二十分，馮閬把人送到了家，互相祝賀“元宵快樂”便分開了。雖然身體已經非常疲憊了，但是況逢知道這時候不能躺著，一旦躺下就起不來了，拖著沉重的身體行屍走肉般收拾了自己，吹頭發的時候眼睛都快閉上了，吹了個半乾就算數了。

再堅持一會兒，把窗簾拉上就可以睡覺了，況逢給自己打氣，邁著千斤重的雙腿，克服地毯和拖鞋產生的巨大摩擦力，踉蹌又平穩的挪到了窗邊，路燈下的雪花穿過三十九層樓高的距離落進了況逢此刻迷蒙的雙眼。

他迷糊著想著：明天應該會有積雪吧，遊塵看見應該會很開心

想到遊塵，況逢突然清醒，去床頭拿來眼鏡戴上，雪下的好像比前麵小了些，地麵也沒有足夠厚的積雪。他怕遊塵明天起來什麼都見不到了，沒有下的正歡的落雪，也沒有足夠覆蓋世界的積雪。

可他想讓他看見。

這一場在淩晨突如其來，也許在天明就會消失殆儘，幾乎無人知曉的雪。

況逢幸運的看見了，所以他想讓遊塵也看見。

他全然忘記了手機裡那段專門為遊塵錄製的三十秒的視頻。

一瞬間的興起，況逢拿上羽絨服走出了自己房間，敲響了遊塵的房門。

第一回裡麵無人應答，第二回況逢加大了敲門的力道，提高聲量喊了遊塵。

遊塵不甚清醒的聲音傳來：“來了。”

況逢聽見裡麵發出微小的動靜，是沉悶的腳步聲，況逢猜測遊塵沒有穿鞋子。

門打開了，遊塵揉著雙眼：“師兄？”

況逢低頭一看，果然沒有穿鞋。

“去把拖鞋穿上，地板還是涼。”

“哦。”遊塵稍微清醒了一點，聽話的轉身去穿了拖鞋之後又回到門邊：“師兄，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回來的時候下雪了，現在也還下著。”況逢注意到遊塵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輕笑著繼續：“所以想問你要不要去看。”

“要。”言簡意賅，興奮難掩。

“先把衣服穿上。”況逢攔住想往外衝的遊塵，把人往裡推了推。

遊塵傻樂著快速取了羽絨服，房間外明亮的燈光讓遊塵注意到了況逢半濕的頭發，他微微皺眉。

“師兄，你這樣出去，待會兒頭發就會結冰哦。”

況逢一愣，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把頭發，發尾還有些濕，剛想說沒關係，就被遊塵推了一把。

“師兄，倒計時五分鐘。”遊塵伸出一隻手比了個五的手勢。

況逢趕緊回屋吹了頭發，生平第一次恨自己頭發這麼多。

遊塵趴在客廳的玻璃上夠著往下看，伸出一隻手，雪落在他的手心然後化成水珠，或短暫的觸碰又從指縫中擦過，手很冷，吹的臉頰也有些涼，但是真的好快樂。

況逢走過來把人扒拉下來：“走吧。”

電梯的速度其實很快，但是在迫不及待的遊塵眼裡還是覺得很慢，快到一層的時候，遊塵就靠近電梯門等待。況逢好笑的看著遊塵，雖然在看到遊塵睡眼朦朧的那一霎那他有過後悔，但現在他卻無比慶幸自己敲響了遊塵的房門。

遊塵一個大跨步跑進了大雪裡，他伸開雙臂仰著頭感受著上天的禮物，這樣的視角裡的雪其實並不好看，天色灰蒙，雪花密集壓抑，可他還是以這樣的姿勢保持了很久，麵帶微笑，虔誠安靜。

況逢在遊塵兩步遠的地方注視著他，好像在欣賞什麼藝術品。

良久之後，遊塵收起雙臂，微笑著看向況逢，儘管落雪阻擋了一部分視線，但是遊塵知道況逢也在看他。

“我以為你會興奮的在雪中奔跑。”

況逢走近遊塵，對方臉上都是水珠，好笑的說：“臉上都是水，不冷啊。”

遊塵囫圇摸了一把，搖搖頭：“我在感受雪，它說了好多話。”

“哦？它說了什麼。”

“有一片雪花說很高興認識我，還有一片雪花說人間很漂亮，還有說我的臉很溫暖，還有…….”遊塵不肯再說了。

“還有什麼？”

遊塵搖搖頭：“這是秘密了，師兄你想知道的話，可以自己去問問雪。”

況逢便也像前麵遊塵似的張開雙臂感受了會兒，遊塵看向他，況逢沉吟了半天。

“雪說它什麼也沒說。”

不知道是誰先笑的，總之後來他們在大雪中笑的很開心。

遊塵找到一個長椅，伸手掃去落了淺淺一層的薄雪，邀請況逢一起坐下，肩挨著肩。

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坐著，感受雪落在發頂或是肩頭，撫過鼻梁或是臉龐。

不知過了多久，應該沒過多久，雪慢慢停了。很快地上的雪也會消融的，在天亮之前。

這好像是一場專門為兩人而下的雪。

兩人對視，默契的起身往回走。

“師兄，謝謝你讓我看到了這場雪。”

“師弟，謝謝你喜歡這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