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隻能設法遮住這張臉。穆薑想起曾聽聞的帷帽,是凡間女子用來遮掩容貌的,與她此刻正是合用,便取寶囊中的碧海紗和七星竹煉製了一頂淡青色的帷帽。
等寧柔桑醒來,見到的便是一位頭戴淡青色帷帽,內著暗花金絲羅裙,外披雲紋紗衣的神秘女子。她將自己攬在懷中照顧,衣衫上不免沾染汙跡,寧柔桑見了心底慚愧,忙起身道謝。
從穆薑的裝束便能知她出身不凡,隻是為何獨自一人出現在郊野的山中,身邊卻不見仆從。寧柔桑心中劃過一絲疑惑,一時沉默不語。她知道她不該如此懷疑一個善待自己的人,可是她是被獵人的弓箭射中尾羽的驚鳥,任何風吹草動,都讓她恐懼著災難的再次降臨。
見寧柔桑沉思,穆薑怕她想起暈倒前的細節,畢竟為了不傷著這位姑娘,她隻是使了個小法術模糊了她暈倒前的記憶,未曾真正將其抹去,便柔聲道,“說起來,也怪我走到你身後,卻未及早出言提示,倒是嚇到你了,真是抱歉。”
寧柔桑搖搖頭,不甚在意,她明白自己心中的恐懼,一如頭頂的懸石,不知何時會壓垮她,可她現在還不能倒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要快,不可再耽擱了。
來不及分辨大家閨秀獨自出現在山中的可能,寧柔桑一把拉住穆薑,一邊扯著她往山下走,一邊急道,“快隨我下山,山裡不安全。”
見她如此焦急,穆薑由她拉著往前走。隻是她雖配合,但寧柔桑卻早已體力不支,她又分出力氣攥住穆薑,腳下不免踉蹌,眼見又要栽倒下去,穆薑搶先一步扶住她,待她穩住身形後,忙勸道,“剛下過雨,山路不好走,你又力竭氣虛,還是歇一歇吧。山中即便有猛獸,到我麵前也威風不起來,你且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穆薑言辭篤定,想來是有一兩分依仗。寧柔桑曾在說書先生那裡聽過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若她真是,倒可解釋她獨自出現在山中,卻不害怕遇到危險。
隻是人心遠比猛獸危險多了。於是她道,“你不明白,那是比老虎毒蛇更可怕的存在,尤其對女子而言,因為她們一旦被抓住便會萬劫不複。所以相信我,不要輕易涉險,隻有下山才是安全的選擇。”
凡間是出了什麼吃人的魔物嗎,還專挑女子下手。穆薑聞言不禁皺眉,同時放出神識,往山的深處探去。隻是山中鳥獸安詳、地脈靈氣如常,並未發現任何異樣。
穆薑已是六尾妖狐,修為放在整個妖界都是不俗,尋常魔物自是難逃她的追蹤,可她卻一無所獲,或許是有什麼被她遺漏的細節。穆薑思量間收回神識,反握住寧柔桑的手,正要細問,卻在此刻從樹後鑽出來一個人。
他手持利刃,腰掛繩索,滿臉凶狠,冷笑道,“小娘皮膽子不小,還敢逃跑,看老子這次把你捉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接著看向穆薑,又道,“哦,沒想到這兒還有一個,真是意外之喜。嗬,遮得倒是嚴實,讓老子先來看看貨色。”說著便伸手來掀穆薑的帷帽。
從這個人出現後,寧柔桑就抑製不住的顫抖,穆薑明白過來,這才是她害怕的存在,而非她以為的魔物。但這人不過普通凡人,如何能有這樣的惡膽,不僅言出無狀,還行為放肆。
穆薑長袖一展,將那人震退開去,接著長袖取過他腰間的繩索回返,然後一揚手將繩索拋出去,那人便被捆縛在地。麵對形勢的陡然變轉,他有一瞬的呆滯,緊接著便反應過來,連忙呼喊遠處的同伴。
穆薑剛才的這兩手功夫雖則精妙,卻並未過多展現她的不凡,那惡徒盤算著他們人多,說什麼也能將她拿下,故而不求饒隻呼救。寧柔桑也是一樣的看法,這裡離魔窟還算近,隻待他喊來三五人,這姑娘如何能敵過?
可惜讓這惡人先發出聲來,寧柔桑反應極快的薅了一把草,塞在那人嘴裡,隻求能拖延一時半刻,然後催促穆薑道,“咱們快走,等他們找來就不妙了。”
穆薑又一次放出神識籠罩全山,鎖定住因聽到呼喊而朝她們追來的惡人,並往先前忽略的凡人聚集的地方探去,然後她看見一群被關在洞窟裡的女子,她們神情萎靡、衣衫襤褸,承受著本不該承受的痛苦。穆薑一時覺得很悲哀,又感覺很憤怒,即使她此行人間是有要事,但此刻卻不可袖手旁觀。
穆薑袖中一道靈氣,將那惡人擊暈過去,然後拿出一個核桃般大小的鈴鐺放到寧柔桑手裡,說,“你拿著它慢慢往山下走,若遇到危險便搖響它,我就會趕過來。”
寧柔桑聞言驚訝的看著她,忙問道,“你呢,你要去做什麼?”
她實在機敏,穆薑心裡感歎。可穆薑不宜暴露自己為妖的身份,便不能帶她一同前去,便道,“剛才他的叫喊想必引來其他同夥,我去攔住他們,你先走。”說罷雙腳運氣,快步往山中而行。
寧柔桑注視著穆薑遠去的背影,方才發現竟還不知道她的名諱,她不由撰緊手中的鈴鐺,直到白霧隱去她的芳影,方才定了定神,向著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