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被開了一大半,冷冽的寒風呼呼往車內鑽,雪粒子撲了林輝一臉,讓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手裡的黑色方盒已經遞到窗外,卻遲遲沒有丟出去,一旁的周亞晨不由在心底冷笑,覺得這女人也是夠矯情。
“要丟就快丟。”他在旁邊煽風點火。
林輝咬咬牙,手指已經被凍紅,手裡的東西終究沒有被丟出去,她快速地收回手,關了車窗,寒風和雪粒子頃刻間被擋在外麵。
“哼。”周亞晨輕哼一聲,林輝也不去理會他如何看待自己,目光在手上的這方盒子上看了好久,最終還是決定打開看看。
盒子並沒有被包裝過,她輕輕打開,看到裡麵的東西時,她的眼睛也不由瞪到最大,眼底滿是震驚。
“這是……”她扭頭看向周亞晨,眼圈已經紅了,眼中有淚光閃爍。
周亞晨側臉掃了一眼盒子裡的東西後落在她臉上,譏笑道:“你不認識?”
林輝閉上眼睛,淚水掉落打在她的手背上,一顆兩顆……眼淚越來越多,她再次睜開眼,如獲珍寶般捧著盒子裡的那隻通身翠綠的翡翠鐲子,內壁還刻著姑姑林卉的名字字母縮寫,這是姑父張尚軍剛發家之時,也是他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那天送給姑姑的禮物,姑姑視若珍寶,儘管後來姑父公司越做越大,越來越有錢,姑姑每年都會收到很多姑父送的禮物,但都沒有這隻翡翠鐲子來得珍貴。隻是後來姑父公司破產自殺,債主紛紛上門討債,姑姑忍痛將手上的鐲子低價典當,但依舊杯水車薪,直到姑姑去世前都自責不已。
林輝成年後也有打聽過手鐲的下落,但沒有一點線索,不曾想十幾年過去,這隻手鐲會再次回到她手中。
見她哭得傷心,周亞晨原本還想譏她幾句,硬是被生生吞回去,隻道:“這幾年舒城一直在打聽鐲子的下落,兩年前我們打聽到鐲子在緬甸出現過,他硬跑去緬甸,你知道緬甸是什麼地方嗎?都不知道那消息是真是假,那傻瓜就跑過去了,也算他運氣好,沒有白跑。”就是命差點也搭在那裡了,這話他沒有說出來。
見林輝不吭聲,周亞晨氣不打一處來,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更氣韓舒城這個傻瓜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女人。
“還有一件事情。”周亞晨鐵青著一張臉,林輝這才抬起頭來看著他,周亞晨沒有去看她,自顧說著:“當年舒城並不是不告而彆,他為了給你籌那三十萬,違背了和你的約定,那晚的比賽很激烈,舒城幾乎是拿命在搏,後來他確實贏了,但是……大頭那小子成心就是為了要他命,最後自食其果把自己的命搭了進去,舒城當時昏迷不醒,大頭他老子是個狠角色,很快就知道自己兒子死的消息,暗地裡對舒城下了追殺令,我沒辦法隻得去找舒城他爸,因為情況緊急,沒有第一時間通知你。”說到這裡,周亞晨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起來,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是韓舒城滿身是血一動不動的畫麵依舊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握著方向盤的指節也不由泛白。
而一旁的林輝的臉色也並沒有好看到哪裡去,她的雙眼紅腫,白著一張臉,嘴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咬破,有血跡一點點滲出。
周亞晨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舒城連夜被轉到T市,T市有袁家有舒城爸爸在,大頭他老子就算再橫也不敢把手伸到T市來,隻是舒城當時情況很危險,舒城他爸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儘管父子分彆十多年,但哪有老子不疼自己兒子的,所以為了保住他的命,他動用了袁家的關係網將舒城轉送到國外。舒城撿回一條命,但也在床上躺了兩年。”
“為什麼……為什麼你現在要告訴我這些?”林輝捂住臉,泣不成聲。那一年,姑姑癌症去世,韓舒城不告而彆,妹妹叛逆夜不歸宿,她每天被債主脅迫,整個人都處於崩潰邊緣,好幾次她都快堅持不住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刀尖在手腕上比了又比,終是狠不下心去,一想到她要是離開了,夢辰要如何生存下去,她咬咬牙也就打消了自殺的念頭。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債主們不再頻繁騷擾她,隻要她能把姑父生前欠下的債務還清就行,而林夢辰在沒有和她商量的情況下放棄了繼續讀書進了娛樂圈,後來她才知道,妹妹不是叛逆,她是為了幫她一起分擔債務出去找錢去了,隻是她沒學曆沒背景,賺錢哪有那麼容易,林輝不知道她是怎麼進的那個圈子,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吃了不少苦頭,但夢辰卻說她是遇到了貴人。
如果說她心裡沒有恨都是假的,可笑的是她一邊在心裡恨著他,卻又在每天盼著他能出現,可是一年又一年,他並沒有出現,他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後來她和夢辰一起還清了姑父生前的債務,她決定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卻不想他又回來了。
“我隻是不想有個傻瓜一直被你誤會著。”周亞晨自嘲地笑笑,但見林輝悲痛欲絕的樣子,他心下不忍,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等到林輝的激動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才聽她啞著嗓子說:“我那時候每天都在等他,希望他能給我一個解釋,可是我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等到他。”
周亞晨歎息道:“因為他當時失憶了,他昏迷了兩年終於醒來,卻忘了以前的事情,舒城爸爸不想他記起自己在他生命裡缺失了十幾年的事情,所以沒有請專業的醫生為他治療,可舒城哪裡是那麼容易糊弄的人,一個大活人對於自己的過去隻有一片空白的記憶,換誰都接受不了。他偷偷自學,嗬。”說到這裡,周亞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知道舒城他有一顆什麼樣的腦子,久而久之還真讓他學了不少東西,對於過去的種種,他雖然還記不大清楚,但總算有個模糊的輪廓。”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那段艱難歲月對於韓舒城來講,可謂是一段漫長的恥辱,所以那天他說那是一段地獄般的日子一點也不為過。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好奇心將林輝認真打量了一番,瞬間明白過來他的堅持。如果當時不是因為心裡惦記著舒阿姨,不是惦記著眼前這個女人,他可能真的會死在那裡。
關於那段可怕的回憶,他不打算再告訴她,如果有機會……他希望韓舒城自己告訴她。
之後的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有過任何交流。
雪粒子慢慢被雪花代替,地麵是積起了一層雪,周亞晨不敢開太快,所以將林輝送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