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壓根兒就沒有信服葉之秋，壓根兒就沒有接受那另類的解釋。

地心說排斥日心說。

中醫不相信西醫。

洪災是龍王發怒。

地震是神龜翻身。

一樣的道理。

那兔子，就不是正經的兔子。

滿城居民都認為，這是去年兔子精展開的瘋狂報複。

怪就怪，葉之秋觸怒了神靈。

甚至傳出要在青龍縣征召一千個陰兵的謠言。

去年隻說陰曹和地府打仗。

今年把征兵的數量都爆出來了。

青龍縣才幾千青壯，這是要把縣城變成女兒國嗎？

謠言的生命力，在於傳播。

地下情報站的老婆子們越傳越神。

危言聳聽。

駭人聽聞。

言者睚眥欲裂。

聞者不寒而栗。

捕風捉影。

暗流湧動。

在那間南北通透、配置全景天窗的雜物間，葉之秋不經意間聽到楊雲兒的轉述，為之震驚。

事不大。

震驚的是自己居然全無耳聞。

養著那麼多手下，縣政府居然成了信息孤島。

任由事情發酵，自己渾然不知。

長此以往，如何了得！

喚來陳團總。

親切問候。

陳團總一臉無辜。

“不知道啊。”

“那就罪加一等，工作失察。”

“冤枉啊葉縣長，他們都知道我現在跟你一樣，不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就沒人敢給我說這些事。”

陳團總早有準備，台詞背得恁熟。

既拍了馬匹，又開脫了自己。

葉之秋怎好怪罪於他？

行，那就說這事接下來怎麼處理吧？

全聽葉縣長您的安排。

一腳把球踢了回去。

那就……那就派出民團繼續清剿？

陳團總聽出了葉之秋的猶豫，開始叫苦了。

興師動眾、勞民傷財，上上個月去大淘壩的補貼都還沒有發出來，我估摸著大家夥都不太……不太樂意。

才說聽我的。

轉眼就支支吾吾。

葉之秋再次怒火中燒。

“補貼補貼，沒補貼就不做事嗎？”

“縣長大人您彆生氣，咱民團這些人吧，平時也沒有薪水，全指望著這點補貼了。”

“我就奇了怪了，假設沒有大淘壩這趟差事，沒有這份補貼，他們就生活不下去了？”

“縣長大人，這些團丁提著腦袋給人看家護院，混個肚兒圓是沒問題。但誰家不是拖家帶口上有老下有小，小的頭痛發燒要錢看病抓藥，老的生老病死要購置衣服棺板，家家都有個窟窿等著這錢去填啊。”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大淘壩這趟差，他們的窟窿就填不上了嗎？”

聽著葉之秋著不著邊際的話，陳團總也有些惱了。

他不愛護犢子。

卻不代表完全無感。

底層兄弟的苦，誰知道呢？

“葉縣長，就算有了大淘壩這筆補貼，他們的窟窿依然填不完，他們依然過著飽一頓饑一頓的生活。所以，如果沒有這些偶爾領取的補貼，他們誰願意來民團乾呀？”

陳團總第一次這麼跟葉縣長說話。

他希望這個領導接點地氣。

葉之秋沉默了。

他聽到了來自底層人民振聾發聵的呼喊。

原來這些團丁所經曆的生活，也不像外界以為的那般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