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自由，是她想要的自由，亦是我羨慕的自由。她當時回信於我：都聽枝枝的，大不了回去被父親母親罵一頓。

我無比期待那年的新年，我本以為嫁與王愈是一件幸福的事，縱使我與他是幸福的，可人生在世，也有了太多的不得已。

收到阿姐回信後，我約王愈過年時與我回府。他隻淺淺笑了道：都聽夫人的。我每天盼著，早早準備上帶回府裡給父親母親還有阿姐的禮物，王愈府中的事務我也提早安排妥當。聽說阿姐帶了隻小狗給我，黃白小狗，我喜歡小狗。

臘月已至，年節不遠。我去向王大夫人問安，把府中事務一一敘述，告知了王大夫人我與王愈打算回府過年之事。王大夫人拉著我的手，說我有孝心是好事，可是對她家愈兒名聲不好，讓他家愈兒沒麵子了，外人看來竟是上趕著陪媳婦回去過年。

王老夫人拉著我的手絮叨，一麵誇我孝順一麵勸誡我就留在王家府裡過年，熱熱鬨鬨的多好。

多好，不好。我的父親母親又該如何呢？我與阿姐都嫁為人婦，阿姐從塞北回來一路辛苦，可是這京城的人言可畏，阿姐再不願再待。王愈答應我從前是怎樣，嫁與他後仍是怎樣，他未曾拒絕我回府過年，可他卻不能忤逆母親，我知道他也是為難的。

那年的新年，是我妥協了。阿姐來看了我，我請她進府喝茶小坐，阿姐拒絕了。把小狗給了我讓我多保重，下次回府過年仍給她寫信，她會回來的。

我看著門外的世界，人聲鼎沸，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屋宅，好像會吃了我。

我笑著跟阿姐說了保重，回到房裡抱著小狗泣不成聲。小竹拍了拍我，安慰道：小姐彆難過了，玉姐姐特意把小狗送來陪著你，定是不想你難過明年新年，我們一定回去陪老爺夫人。見我還是隻一味的哭，小竹隻得把小狗先抱出來，一邊給小狗順毛，一邊讓我給小狗取名。

我止住了哭聲，抬頭看了看，小竹和小狗瞪著眼睛，與我六目相對時，我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我接過小狗，胖乎乎的一小隻，阿姐定是將它養得很好。我看了看它，它看了看我。“如此乖巧，就叫小乖吧。”我戳了戳小竹，小竹隻說小姐取的名字都好。

我不太會起名，我知道的。

我以為阿姐終於是來王家府裡看我了，準備起身梳洗時，突然想到，父親母親？若是王家府裡，又怎會稱父親母親。

我僵在原地，一時停了動作。阿姐隻得過來扶我，慢慢替我穿衣梳洗。“傻枝枝，怎的睡個覺還睡傻了，什麼都等著阿姐來，以後嫁人也讓阿姐替你嫁嗎？”我愣了愣，“阿姐，我不是早已嫁…嫁與王愈了嗎？”

阿姐皺了皺眉，“王愈是何人？枝枝做夢夢到的郎君嗎？”

我心中滿是疑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阿姐好似什麼都不知道了，還說我傻了，我看像是阿姐傻了，但是這話我可不敢說，我怕阿姐敲我腦袋，也怕彆人說我沒規矩。

我跟著阿姐到了飯廳，一路上都是宋府的人，和我熟悉的宅院布局。小竹正拿了匹綢布往我房裡方向走去，一路蹦蹦跳跳的，我叫住了她，“怎的如此沒規矩，之前教你的都忘了嗎？”小竹停下了腳步，露出了和阿姐一樣的看傻子的眼神，“小姐，這可是你讓我去拿的綢布，說要給玉姐姐做衣裳的。”

阿姐的衣裳，蹦蹦跳跳的小竹，宋府的人和布局，以及，未嫁與王愈的我。這些在我腦海裡循環往複，我一時沒承受住，暈了過去。

意識有些清晰了，但我仍然睜不開眼，隻聽著我耳邊嘰嘰喳喳的，“兒啊，這怎的還不醒，郎中不是說並無大礙嗎？”好像是母親的聲音，“你且讓枝枝多休息會兒，彆吵著枝枝了。”父親開口說道。

我有些不敢睜眼，睜眼了夢醒了，我又該難過了。可是阿姐一直在一旁啜泣，埋怨自己沒看好我，讓我暈倒了。就算是夢也罷了，我不想她們難過，我慢慢的將眼睛睜開，母親和阿姐守在我床前，父親在後麵一臉焦急，小竹端了碗湯藥在旁邊。我抬手撫上母親和阿姐的手，“我沒事了，不哭。”父親看了看我，“枝枝好點了就先把藥喝了，一會兒餓了讓小竹去廚房給你做點好吃的。”

我點了點頭，把湯藥喝了，又安慰了母親和阿姐好一會兒，最後讓父親把她們都勸走了。我躺在床上，思考著是怎麼一回事。我好像回到了未出嫁前，還在宋府裡的日子，此等怪力亂神之事，有些難以接受，可是我很欣喜，不用做愈夫人了，我是宋枝。

我慢慢平靜下來，打算順其自然，若是老天憐我，我便每日焚香叩拜，若是大夢一場，我便活在當下，做回片刻的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