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我愛你呀 謝塵鈺:所以我昨晚到……(1 / 2)

眼見臭味遠去,榴花香帕作勢要飄走。謝塵鈺反應迅速,伸手捏住它:“你去哪?”

榴花香帕抖了抖身上灰塵:“回家。”

謝塵鈺還是揪住它不放,好笑道:“你還有家?這方帕子這樣新,是家人拜你的祭品?”

榴花香帕道:“是我丈夫留下的聘禮。”

謝塵鈺:“你丈夫?你要回夫家?”

榴花香帕:“不,我家就在路儘頭。”

它在風裡打個卷兒,指了指路儘頭一塊牌坊。

謝塵鈺起身,扒著船沿眺望,勉強辨認出:“馬——貞——女——坊?”

榴花香帕時上時下飛梭,也許太久沒遇見不被自己嚇跑的人,覺著謝塵鈺還算清香,語間很客氣。

“你家怎麼在那地方?”

榴花香帕沒回答,也許也在想這回事,但到底沒理清怎麼會落成這下場。它將自己蜷縮成團,又很快釋了懷,攤得四四方方。

那朵針腳繡的石榴花紅得更加鮮豔。

“這塊地原來都是我家的,我爹管這片。”

謝塵鈺不笑了,認真道:“你爹是地方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麼能說是你家的。”

榴花香帕沾沾自喜:“家裡人都這樣說。”

謝塵鈺些許氣憤,心道“父皇眼皮子下居然還有這樣野心的貪官”:“那你爹呢?”

榴花香帕:“死啦死啦,早死啦。不過——”

說到這裡,它兀自嗚咽起來。謝塵鈺奇道:從一方小帕子,竟能依稀想見她萎靡的模樣。

他問:“不過什麼?”

帕子大哭:“臭男人!”

無緣無故的辱罵,謝塵鈺一頭霧水。沈期又執劍返回,恰巧聽見,挑眉不悅,要收拾這無禮潑皮鬼。他趕緊攔下沈期:“等等!”

沈期的折花劍從祖上一脈傳下,斬過無數鬼魂,煞氣深重,就算不動,也令小鬼們心生寒意。榴花香帕在空裡怯懦地倒退幾米,擠進人潮,很快尋不見。

謝塵鈺問船夫:“馬貞女是何許人?”

船夫歎道:“此鄉縣官家女。”

沈期不服氣:“她被哪家公子騙了心?還怪在我頭上。”

船夫茫然道:“什麼騙了心?她死的時候隻有八歲。”

聽了這話,沈期瞬間僵硬:“什麼?!”

船夫:“守貞嘛……訂的娃娃親,夫家十二歲就去了,她爹娘攔不住,為了殉夫,跳河自儘了。那麼小的娃娃,要我說,懂什麼。簡直作孽。”

沈期難得沉默,皺眉道:“一群畜生。”

謝塵鈺默了默:“隻是個小孩子,嗯……小鬼頭。沒壞心的,任它去吧。”

他祖父當朝時,枉死的節婦大多為了家族名節,犧牲一個,全家就有了底氣:你瞧我家姑娘都如此忠義,何況男兒?!兄弟皆能得到蔭蔽,加官進爵。

但細想來和節義關係不大,更談不上貞愛,說到底,也不過鳥為食,人為財,爹娘也吞自家小孩。

巨艦隻緣因利往,扁舟亦是為名來。

哪個道士再有閒心,也疲於超度這些無怨,無毒害,還沒多大存在感的鬼魂,越積越多。認真去找,隨便哪一座鎮裡,上百隻也是有的。

話雖如此,到底心裡不太舒暢,惴惴不安。

船在岸邊泊了一會兒,謝塵鈺才怪道如此安靜,原來戚寧安他們早已不再,這會兒捧了幾大壇酒來。

洋洋灑灑幾船人乾脆上岸,在埠頭找了幾方木桌,也不管地臟碗破,咕嚕吃起酒。

季念昭得看顧這些少年人,免得他們酒醉紈絝本相現,當街縱馬,鬨出不可收場的遭事。

但季念昭酒量並不好,何況這裡特產三白酒,烈得出奇,一杯醉,三杯倒,隻點幾碟小菜,看他們喝著耍。

謝塵鈺被拱至眾人中間,沈期塞來一隻盛滿酒的瓦碗,他除了宮廷玉釀,倒沒嘗過民間這樣燒刀子般的餾酒。

碗的糙沿托在掌心,酒液清明,隻有幾粒碎砂浮蕩其間。

看不出有什麼利害之處,謝塵鈺手下利落,仰頭灌喉,酒水還順唇角滑落大半。

好苦!謝塵鈺腦袋發懵,表情沒收住,痛苦蹙眉,耳畔立刻傳來那些人的喧笑聲,眉心又迅速壓平,強裝鎮定把碗一甩。

謝塵鈺趾高氣昂:“我乾完了,你們隨意。”

江拂西“哇”地跳起來,雙手合十,崇拜道:“不愧是太子殿下,這樣的烈度,好酒量!好氣魄!”

沈期用手懟了他一下:“好了,從宮裡就滔滔不絕,一直誇到晚上,你真是夠了。”

瞧見沈期不屑打量狗腿子般的神色,戚寧安興致突來,勾唇道:“拂西殿下說得不對嗎?太子本來就玉樹臨風、英明神武、天之驕子、酒量海鬥,區區白酒而已……”

沈期指關繃得死緊,心念“平心靜氣,勿與小人鬥”,勉強遏製住當即拔劍相向的情緒。

阮冰輪:“少喝點。簡直荒唐,回去如何向皇後交代。”

戚寧安也抿了幾口,火辣的口感讓他一個江南人鼻紅眼赤,當即猛灌幾碗水,咕嚕嚕問:“阮執,你家對你還有夜禁?”

阮冰輪:“禁。”

沈期:“哎呀呀,多無趣,來,喝點——戚寧安,你又在念什麼?!”

戚寧安暈頭轉向,胡亂扯嗓道:“太子殿下,氣吞山河。太子殿下,八麵威風。太子殿下,命途齊天!殿下萬萬歲!”

沈期:“……你醉了。”

戚寧安:“不。我沒有。”說著扳指拉下眼瞼,衝他做鬼臉,扭身就跑。

沈期:“你他娘的真醉了!回來!跑哪去。”

“太子殿下,驚才豔絕……”

“回來——!”

而他們高呼小叫的謝塵鈺,鎮定自若地落了座,沒過三秒,忽感身輕如燕,可乘風飛仙。

他飄飄然站起身,在凳子周邊踱來踱去,心想:這地怎麼搖搖晃晃?好生奇怪,又抬腳往地一跺,企圖站穩。

季念昭寐在河畔邊,清涼的溪水湧在腿邊。

青石板被蒸得實在炙熱,他隻好無奈翻個身,換塊更陰的地皮,順便撥弄濡濕的額發。

花雕閣樓裡的歌女推開窗,對著明月磕上兩煙鬥,少年們笑著鬨著的音也模糊在風裡。

季念昭困倦地想:自己應是有些疲乏了。

“師尊。”

“唔。”季念昭半邊身倚在欄上,慵懶應了,“怎麼?”

謝塵鈺湊過來用腳勾起一串兒的水花,他渾身有股醇香的酒氣,身上清爽的草木味也重,兩者截然不同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竟帶有幾分新意的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