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沈期率先拔出了折花劍,季念昭掐訣傳音:“屏息,莫出聲!”
戚老爺倉惶大嚷:“送洞房!快來人把她們全給我送洞房!”
下人們哆嗦地站不穩,作團抱在地上爬行,一時不知該聽從哪方。
季念昭馬上補充:“這具陰屍等階不高,雖然複活了,耳朵眼睛都已有不同程度的腐化,視覺聽覺受損。不要發聲,也不要傳出大的動響,先衝出迷障。”
堂外木門破開,一聲鑼鼓鳴響靜後,黑風霧氣濃厚,果然跳出來一個渾身作新郎扮相的無臉人。這人皮膚乾癟泛綠,屍斑大片連積,行動遲緩,眾人捂住了嘴,緩慢地往大堂的儘頭挪動。
謝塵鈺率先帶著兩個少年,架著癱軟的戚老爺衝出大門,門外霧氣漫漫,看不見道,隻能憑感覺摸索行路。
堂內賓客撤離的差不多,隻剩六位新娘,雖然都捂住了口鼻,但鬼新郎有所感知,六人在堂子裡亂躥,鬼新郎直追不舍。姑娘們的啼哭聲,鬼新郎桀桀的笑聲,季念昭衝去救人,剛一擊撈起這個,鬼新郎又跳到了那個新娘的身前。
陰屍直愣愣在屋裡跳躍,一跳三尺高,落到三夫人麵前,姑娘兩眼一黑,驚得昏倒在地,四夫人衝去拖開三夫人,新郎一爪子向她揮來,季念昭呼喊:“蹲下,避開。”
紅蓋頭被陰屍一爪挑飛,四夫人利落握住案幾上鴛鴦燭台,猛地把台柄插進鬼新郎腦袋中。
鬼新郎捂住腦袋,嘶啞尖叫打滾,四夫人操起鵝籠給了他腿一下,抬手欲再給陰屍幾擊,被五夫人強行拖著跑出了大堂。
六夫人哭著紮進季念昭懷裡,甩也甩不掉:“仙君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隻有......”
她嚷的聲音太大,鬼新郎一瘸一拐蹦過來,揮爪撲向她。
六夫人換個方向狂奔,躲在季念昭身後,還在尖叫,鬼新郎又撲,六夫人又跑,這回衝到季念昭身前,鬼新郎緊隨其後,一人一屍圍繞季念昭,把他當柱子轉起了圈。
季念昭抽出一劍,結實紮進了鬼新郎體內,陰寒的氣息順著劍身上攀,他打個激靈兒,頭皮發麻,打算再補上一劍,卻隻砍進黑霧裡。
鬼新郎不見了。
季念昭當即反應過來:“回你們的房間!”
大夫人哭道:“使不得啊。我們進了房,萬一他再來一次,我們如何逃脫,放我們走吧。”
季念昭:“你們陰婚儀式禮已成,在地府薄上就以夫妻名義相稱,如果不能在今夜一舉將其擊滅,你逃到哪裡,它都可以追來。”
昏黃羅燭在陰暗的穢氣裡抖動如豆大小的黃點,季念昭鬼鬼祟祟地扒拉在檻窗外,透過指尖捅破的那兩個眼洞窺視屋內。
大夫人瑟縮地臥在被衾之中,喃喃啼哭。
香曼的脂粉味一下把他擁住,頸邊纏來女子的臂彎。季念昭動了唇角,把背後柔軟的溫度推開:“你怎麼不回洞房?”
六夫人咯咯地笑著,翹起小拇指:“急什麼,我隨你一道看看,我的好夫君長成什麼樣。”
這是白日裡眾人先商議好的法子,府上為新娘共備好了六間新房,季念昭在每一間都布了驅邪陣法,極大程度削弱鬼新郎的實力。
眾人分成幾小撥,三兩成群蹲守在門外。
季念昭:“你回房間去。”
六夫人擒起笑意:“急什麼。”
“夫君!”
二人皆是一怔。這前一道聲音自然是從六夫人口中傳出的,第二道,卻是從窗內飄來的。
說是窗內還不準確,應該是從大夫人的床榻上傳出。大夫人如此恐懼鬼新郎,怎麼敢突然爬出被窩,還發出如此大聲?
季念昭立刻摸到窗前,壓下六夫人不老實的頭,床前聳立著一抹高大著喜服的身影,爛掉的麵上掛著腐肉,含笑向窗戶眼看來,那雙隻有眼白的珠子若有所思地與偷覷的季念昭視線撞上。
“夫君!”大夫人羞答答地絞住鬼新郎一根食指,“我沒想到你會來。”
“這是被迷惑了?”六夫人也湊到一隻洞眼前偷窺。
“噓。”季念昭笑眯眯地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大夫人繼續說:“夫君,你放心好了。我明早出了這房門,就說肚裡的孩子是那個死鬼留下的種。平少爺家裡百畝田,莊子十幾座,如今都歸了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有了這些錢,倒時我們二人合力,一齊把那個肚子裡下不了崽的死悍婦攆出門去。”
鬼新郎舉起桌上的合巹酒:“娘子。”
大夫人喜上眉梢:“夫君?”
季念昭一下撞開窗欞,跳入房內:“不要回應!”
他阻攔得晚了,大夫人已經應了鬼新郎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