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裡幾天前和餓鬼有一場激烈的交戰。”沈期一把握住戚寧安的手,“不用找了。我們速度趕去渡仙湖,和謝塵鈺彙合。”
“我命令天水部避開此地繞路走,按照時間推算,部隊應該還在半道。我們也繞路,從山丘追上大軍。”戚寧安在原地尋覓,除了一些早就風乾的血跡,沒有發現其他。
“不。”沈期被恐懼一點點籠罩,一股惡寒從心頭泛起,“不用再找了。”
“離開此地!”
怕戚寧安聽不懂他的話外音,沈期再強調一遍,“馬上離開!”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戚寧安原本微笑的嘴角終於收斂,臉色變得凝重,“為什麼?它們已經出城了?”
“為什麼要把你困在餓鬼城中?為什麼阻擋軍隊的魔窟會莫名其妙地消失?為什麼能困住你的餓鬼在剛才能那麼輕易地破開?”
青年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戚寧安的問題,反而一連拋出了三個反問。
沈期的袖口下冒出冷寒的劍鋒,靈氣形成小漩渦,卷起無數沙粒,在兩人周遭形成屏障。
為什麼?
為什麼......戚寧安一瞬間也想得通透,冷意如同小蟻從小腿往上攀附啃噬,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手已經疲軟到承受不住這把配劍的重量。
“你是說......餓鬼把我困在城中這幾日,不是防我,而是防你......你從無名塔中來搜刮我的記憶,必定會出現在我的周遭,隻要你和我一同在城中......不知曉外界的事情,就不會影響這些餓鬼離開餓鬼城......屠戮天水部大軍。”
“它們怕的是八十年後的沈期礙了它們的大事。”戚寧安驚愕地得出結論。
“果然,它們的目標也有謝塵鈺。”
“報複一國儲君最好的方式,當然是摧毀他視之如命的家國。”沈期不置可否。
四方廝殺聲不斷,勝敗本乃兵家常事,但謝塵鈺明白,這一仗他退無可退。
大風掠過營帳,寒了剛落紙於家書的墨跡。
塵沙裡響起某位小兵悲愴的慟哭,他的兄長、弟弟,或許是父親,剛才就死在他的腳邊。
而這些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舉起手裡的武器,殺了敵人,為摯友,為家人複仇。然後這人跪在那一具還未寒的屍骨旁,長歌當哭。
哭泣聲和歌唱聲交彙在土黃的狂沙中。
“殿下!沈將軍從船上撤回來了,讓殿下先撤退,轉移到峽穀中,再做打算。”
謝塵鈺還未動身,他坐鎮此處,身邊插著南朝主帥鮮豔的旗幟,讓這些將士一眼就能看見。看見主帥還在身邊,這些將士才能鼓起勇氣,抵擋這些非凡人能輕易較量的妖鬼。
副將頂著血雨腥風,騎馬停駐。
帶來一個更壞的消息。
“殿下,北魏的大軍已經越過邊境!有一支北魏的軍隊設伏在峽穀之中,我們轉移陣營的前鋒已經遭到了進攻,尚且不知曉北魏究竟設伏了多少兵力,形勢不容繼續前進。”
謝塵鈺眼睛陡然睜得細長,脫口問:“領兵的是誰?”
“北魏將領,徐滿塢。”
“江拂西的親信——他......”
副將稟告:“剛剛傳來的急報。北魏的皇子們接二連三地出事,江拂西已在三天前登基!”
“死守此處。”謝塵鈺迅速盤剝一番局勢,馬上下令,“還不能隨意變陣。天水部當棄子處置,其他的兵力,馬上調過來。最近的援軍是沈賢麾下的淮水軍,下令淮水軍全線轉移到渡仙湖。”
就算這樣,還需要至少七日。為了防範四麵來敵,南朝的兵力分散成十幾支軍隊,在援軍到來之前,謝塵鈺必須撐住這七日。
“殿下,先退守......”
“調三千騎兵。我親自領兵,去會一會徐滿塢。”謝塵鈺橫刀立馬,金烏出鞘,立馬見血,拔劍斬斷身旁一具要偷襲的活屍。
從這裡要正麵迎上北魏軍隊,最短的路徑是走水路,從這群鬼魔中突圍,直達仙關峽穀。
“殿下,危險!”副將亦在苦苦支撐,但害怕謝塵鈺一時血氣上頭,真把命豁出去,好歹也是南朝唯一的儲君,這裡多少人的腦袋抵不過謝塵鈺的一條命,於是勸道,“派遣沈將軍先去會一會大軍,殿下先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謝塵鈺拎著還在滴血的金烏劍,一步一個血印。
眼前的沙場骸骨堆積,人命賤如鵝毛,哪裡有半分年少仗劍風華的樣子,分明是一場修羅地獄般的恐怖場景。
關山下遍地血紅,謝塵鈺跨上馬鐙,呼喚部下,率先衝出了重甲騎兵的防線。
“世間妖邪不滅,我一步都不退!人間尚有禍亂在,我命怎敢絕於此?”
若他退了,失守的是身後還有幾十萬百姓的普通鄉郡。
若他退了,南朝百戰無敗的威風也就一落千丈,北魏勢必會大肆舉兵。
若他退了,仙門布設下的引子也就難以發揮作用,徹底封印長川骨窟的希望渺茫。
功敗垂成,懸於一線,他唯有借道長川,豁出命來搏一搏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