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的最深處有什麼?
是漫山遍野,望不到儘頭的墳墓。
羅矣以為會看到殘垣斷壁,屍骨遍野的慘象,但眼前,死去的神明們都被妥善安葬,每一塊墓碑都鐫刻著神明的名諱。
羅矣拂去碑上塵土:“字跡是一致的。”
這個世界,隻有主神知曉所有逝去的神明。
羅矣想象不到主神用多少時間埋葬了自己所有的同族,這樣的主神,簡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可憐的人類。
收回思緒,羅矣重重咳嗽起來,鮮血控製不住溢出,順著指尖蜿蜒而下,和瑩白膚色形成驚心動魄的對比。
耳邊是“邪神”氣急的痛斥:“你小子魯莽透頂了!你以為你現在是小教皇,能抵抗這麼多神明隕落後殘存的威壓嗎?”
“這下好了,彆說找到神格碎片離開深淵,我都要被你連累死了!”
羅矣又吐出一口血。
“邪神”:“你倒是快走啊,真不要命了!”
“哦。”
在“邪神”慌亂間,羅矣突然直起身,擦了擦嘴角血跡,沒事人一樣幽幽開口:“原來你無法主動脫離我啊?”
羅矣的手中持著一張正在發動的,能抵禦威壓的高階卷軸。
“邪神”匪夷所思:“你故意冒生命危險試探我,就為了證明這個?”
驗證了“邪神”暫時沒有控製他身體的能力,威脅性有所降低,羅矣敷衍道:“嗯。”
說完,他開始搜索神格碎片。
“邪神”不滿:“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應該相信我。”
羅矣蹲下,敲了敲墓碑,沉思要不要掘墳。隨即他放棄了,隕落的神明不可計數,根本無法一一探查。
“邪神”突然啊了一聲,不敢相信地說:“我居然有墓?”
它笑起來,越笑聲音越大,像發現了什麼荒謬好笑的事情。
誘惑的聲音響起:“神格碎片對你來說一點用都沒有,現在,我有更好的辦法。”
羅矣停住:“什麼辦法?”
“自己造一個。”
羅矣垂下眼:“如果能造,你就不是邪神了。”
“邪神”道:“正神生來就是正神,天生擁有神格。同樣,邪神就是邪神,即使後天獲得神格,本質也不會改變。
“我的人造神格,相當於在世界規則麵前辦了張假的通行證。”
“方法隻有我知道,連主神都無能為力,所以祂隻能冒著損傷本源的風險分割神格給小主教,勉強讓小主教成為附屬神,而不是真正的正神。”它感慨:“嘖嘖嘖,多窘迫。”
羅矣沒想到主神為了斐爾成神居然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他壓下疑惑,問:“獲得神格依舊是邪神,那除了讓我離開深淵後不發瘋,和現在有什麼區彆?”
“當然有區彆。”“邪神”:“獲得神格後,力量完整,至少你能在主神的追殺中活下來。”
羅矣沉默了,像是在消化信息。
良久,他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我為什麼會成神?”
羅矣一直以為這場持續十四年的“角色扮演”遊戲隻是借用了彆人的軀殼而已,本質是不同的人。可斐爾封神,靈魂受影響的卻是自己。
“因為命運。”
它不願說更多,轉移話題問道:“你的選擇是什麼?”
雖知道“邪神”有所隱瞞,但羅矣沒有猶豫:“照你的辦法,製造神格。”
“好。”“邪神”笑了:“在達成彼此的目的前,我們可能要共處相當長一段時間了,你就叫我……洛伊吧。”
最初的邪神,是叫洛伊嗎?
羅矣不知道。
……
距離樞機主教斐爾加冕教皇,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淡黃的暮色中,湯姆提著手中的獵物,愜意的哼著小曲,準備回家休息。
他是深淵邊界的年輕獵人,當其他人因為畏懼深淵的傳說,紛紛選擇遠離時,湯姆為了獨吞周邊獵場,直接將家搬到了深淵入口。
在他看來,什麼主神邪神,都是編出來騙人的童話,唯有眼前甜美的山泉和肥碩的野兔是真的。
“轟——”
突然,劇烈的震動從不遠處地下傳來,湯姆的牙齒都碰撞地吱嘎作響,他下意識抬頭,看到了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畫麵。
漆黑的雲霧自深淵而上,存在感極強地衝破雲霄,彙聚天際,貪婪吸收每一寸光芒,好像要將一切吞噬於黑暗,不斷肆意瘋狂的蔓延著。
天,黑了。
邪神醒了。
隻一瞬間,全世界的聖域級強者都向深淵的方向看去。執行任務的刺客首領隱入黑暗,海島的精靈王眺望遠方,邪異的亡靈瘋狂大笑,巨龍於深穀振開雙翅。
最後,主神投來視線。
富麗堂皇的皇家宮殿內,首席魔法師蘭契整理資料的手一抖,墨水洇濕了稿紙。白胡子老頭罵罵咧咧開窗,望向天際不斷蔓延的黑暗,忍不住驚歎:“真是不得了……邪神還能複活不成。”
不遠處教廷的會議室中,大牧首以賽亞緊緊握住胸前的十字架:“父神護佑。”他側身問旁邊的值班修女:“斐爾現在在做什麼?”
“回大人,教皇陛下還在禁地熟悉力量。”
以賽亞點頭:“我出去一趟,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在屢次有關邪神誕生的討伐中,教廷總是損傷嚴重,而這次的前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恐怖,甚至讓他覺得……第二個邪神,真的要出世了。
此刻,有斐爾坐鎮,以賽亞終於能放手去做 ——
為了教廷,一定要在邪神真正誕生前,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抹殺他!
不需要卷軸作為媒介,甚至不需要吟唱,以賽亞權杖輕點地麵,複雜的法陣亮起,中年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頃刻消失。
走之前,以賽亞對身邊的元素說,請前往黑暗的極點,邪惡孕育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