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猝不及防,幾乎打亂了一切計劃。
洛伊問:“你現在什麼打算?”
斐爾軀殼遭到汙染,若不立刻處理,邪神氣息暴露,後果是致命的。
羅矣頂著斐爾的麵容,目光沉沉:“老師的‘冰封’魔藥大體完成,我能獨立製作,但需要實驗室為此定製的儀器。”
“來不及重新打造,去‘拿’不就好了。”洛伊不甚在意:“隻是一套用具,我不信你沒有辦法。”
羅矣:“彆忘了‘冰封’項目的目的。”
用長眠減緩疾病蔓延,直到希望降臨時蘇醒——這是帝國皇帝在失去妻子前最後的希望。
帝國的皇後,曾經的劍聖普琳,沒能逃過家族遺傳的衰竭症,一年比一年憔悴,如今像燃燒殆儘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羅矣:“老師耗費五年才完成魔藥,目前隻有一套儀器調試成功,尚未製出完全版的藥品,如果現在失竊,雖然可以依照數據複刻,但……”
皇後不一定能等到那時。
“七日後,老師會向皇室上交第一批成果,大約有五六份。”
羅矣起身:“魔藥起效一份就夠了,我能在那天取到成品。”
“看來大公主的加冕禮非去不可。”洛伊攤手:“早知道你是這麼麻煩的繼承人,我就不來湊熱鬨了。”
現在好了,把自己都搭進去。
確定了魔藥的事情,羅矣情緒沒有明顯的起伏。等耳邊囈語聲逐漸停歇,他緩緩開口:“還有一件事需要做。”
洛伊:“什麼?”
傳送法陣亮起,斐爾金發在黑暗中閃著光芒,年輕的教皇沒能像往常一樣微笑,嘴唇向下微抿:“去告彆。”
·
帝都教廷在百年前重建,那時帝國剛結束分裂狀態,整個國家鬥誌昂揚,自由與勝利的美學蓬勃發展。
建築師將教堂建得很高,聖潔盈白的塔樓入雲,象征離父神更近的靈魂,弧度圓滑的穹頂用彩色琉璃打造,記錄各種宗教傳說,在陽光下折射令人暈眩的光輝。
外界神聖不可侵犯的場所,是斐爾在熟悉不過的家。
他知道角落瓷磚的裂縫,草坪小路隱秘的走向,雨天毛毯濕漉漉的氣味,以及每一年新來的神職者的名字。
可能會覺得有點可惜吧?即使是不屬於自己的人生,真真切切經曆了那麼多,難免留下遺憾。
安安靜靜走進教廷的禮堂,正值晚禱,大牧首照常站在台上頌詞。冗長的禱詞被以賽亞中年人磁性深沉的嗓音誦出,讓人不知不覺變得肅穆。
結束後,斐爾望著一直充當自己“父親”角色的男人,露出平時坦然的樣子,走上前:“以賽亞,可以聊一聊嗎?”
“什麼?”以賽亞奇怪地看了一眼:“你不是會向我訴說煩惱的孩子。”
因為心夠大。
但以賽亞依舊同意了,帶斐爾回到自己的住所。斐爾輕車熟路從櫥櫃翻出一罐可可粉,給自己和以賽亞各泡了一杯。
天色已晚,以賽亞點燃壁爐,室內暖洋洋的,斐爾不自覺垂下眼簾——過去羅矣因生活壓抑窒息時,教廷的溫暖幾乎是治愈傷痕唯一的藥劑。
有一瞬間,羅矣甚至想用斐爾的身份死去。
但那不可能。
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來。
羅矣沒有猶豫。於是斐爾開口:“以賽亞,我想外出傳教。”
以賽亞知道,如果和以前一樣短暫外出,斐爾不會這樣正式通知,他心沉了沉:“去多久?”
“不知道。”
斐爾麵上笑容淡淡的,好像在說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或許,在我能坦然接過教皇冠冕(職責)的時候吧。”
“您知道的,我隻有二十歲……即使有撐起教廷的覺悟,依然不夠成熟。”斐爾認真道:“一直呆在教廷不會有任何進步,我需要沉澱和積累。”
房間安靜下來。
以賽亞喝了一口熱可可,強壓下甜膩膩的餘味,歎氣:“也算是件好事吧……”
沒人比以賽亞更清楚這個孩子骨子裡有多執拗,所以他並沒有勸說。
“斐爾。”以賽亞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還需要準備一些東西,大概一周後。”斐爾狀似思考:“聽說冠冕‘命運之刻’即將被展出,我想等觀賞完再走。”
以賽亞“嗯”了一聲,恢複往日威嚴的樣子:“回來時,要成為合格的教皇啊。”
“遇到危險就通知教廷,我們永遠是你的後盾。”
斐爾像是怔愣住了。
他猛地低下頭,又抬起濕潤的湛藍雙眼,露出笑容:“知道了。”
將杯中可可一飲而儘,羅矣離開教廷時,對洛伊說:“真苦。”
“苦?”洛伊表示懷疑:“我眼睜睜看你往壺裡填了十二勺糖。”
洛伊沒有等到回答。
·
第二天。
在帝都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洛伊不理解:“隻剩一星期了,你在這浪費什麼時間?”
斐爾摩挲手中光滑飽滿的果實:“買點東西,去看主……伊特諾爾。”
“有必要嗎?”洛伊輕嗤:“神國本質上是概念空間,他想要什麼,都能憑空出現。”
“不一樣。”斐爾說道:“那太虛無了,沒有任何實感。”
眼看斐爾又把一床羽絨被塞進空間魔器,洛伊忍不住打岔:“教廷那邊借口好找,但你想好怎麼糊弄假主神了嗎。”
“糊弄?”斐爾搖頭:“沒法糊弄,斐爾失蹤後,祂一定會聯想到唯一能屏蔽神明視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