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 哎呀媽呀,真有錢(2 / 2)

魔道之仙魔奏 彩顏物語 9676 字 10個月前

“若是沒有,這七個鎮民的失魂之症又是怎麼來的?總不會都是得了同一種怪病吧?在下可從沒聽過這種病!”

“風邪盤沒指出來就一定沒有嗎?它也不過能指個大致的方向,精密不足,不能儘信,也許這附近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撓它指針的指向。”

“也不想想風邪盤是誰造的,我也從沒聽過有什麼東西能擾亂它指針的指向。”

“你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聽你說話怪怪的?我當然知道風邪盤是魏嬰做的啊,可他做的東西又不是十全十美,難道還不允旁人質疑了?”

“我可沒說不許你質疑,更沒有說他做的東西十全十美,閣下何必含血噴人!”

於是他們開始朝另一個方向爭吵,魏無羨騎著花驢子嘿嘿哈哈地路過。不想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在修士們的唇槍舌劍裡雄風不倒,所謂“逢魏必吵”,若是票選百家人氣最長盛不衰者,舍他其誰?

平心而論,那修士說的倒也沒錯,現在通用的風邪盤是他做的第一版,確實精密不足。他原本正在著手改進,誰教沒改完老巢就被人搗了,也就隻好委屈下大家,繼續用精密不足的第一版了。

話說回來,吃血肉啃骨頭的大多低階,如走屍;隻有較為斯文優雅的高品階妖獸或厲鬼才能夠吸食並消化魂魄,還一口氣吃了七個,難怪這麼多家族都聚集於此。既然夜獵物非同小可,風邪盤出些差錯也在所難免。

魏無羨勒住繩子,跳下驢背,把那隻吊了花驢子一路的蘋果送到它嘴前:“一口,就一口……呸,你這一口是要把我整隻手都吃了。”

他挑著蘋果另外一邊啃了兩口,塞回花驢嘴裡,反思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淪落到跟一隻驢子分同一個蘋果,後背忽然撞上一人。回頭見是一名少女,雖撞了他,卻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雙目無神,麵帶微笑,直勾勾地看著某個方向。

魏無羨順著她目光望去。那方向是一從黑壓壓的山頂,正是大梵山。

突然,這少女毫無征兆地在他麵前手舞足蹈起來。

這舞蹈姿勢狂野,張牙舞爪,魏無羨正看得津津有味,一名婦人提著裙子奔過來,抱住她哭喊:“阿胭,咱們回去吧,回去吧!”

阿胭奮力甩開她,臉上的笑容,自始至終沒有消退,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慈愛之意,繼續邊舞邊跳,那婦人隻得追著她滿街跑,邊跑邊嗚嗚哭泣。一旁一個貨郎道:“作孽,鄭鐵匠家裡的阿胭又跑出來了。”

“她阿娘真可憐哪。阿胭、阿胭的夫君、還有她的丈夫,沒一個好的……”

魏無羨東逛西逛,從各路人馬零散的隻言片語裡,梳理出了此地發生的異事。

大梵山上,有一片古墳地,佛腳鎮鎮民的祖墳大多都在這裡,有時也會給無名屍體在這裡刨個坑立塊木牌。數月之前,有一晚電閃雷鳴,風雨大作。暴雨衝刷,一夜過後,大梵山有一片山土滑坡崩塌了,正是那片墳地。許多老墳都毀了,還有幾具棺木翻出了土,被一道雷電劈飛了棺蓋,連屍帶棺被劈得焦黑。

佛腳鎮鎮民十分不安,一番祈福,重修古墳堆,以為擺平過去。誰知,自那以後,佛腳鎮開始頻頻出現失魂之人。

第一個是一名懶漢。此人窮光蛋一個,平日遊手好閒,因為總喜歡上山抓鳥雀玩兒,恰恰在山崩那夜被困在大梵山,嚇個半死,好在命大無事。奇的是他回來沒過幾天,忽然娶了個媳婦,大張旗鼓辦了親事,說從此要行善積德,安心過日子。

新婚之夜他喝得酩酊大醉,躺倒床上便沒起來。新娘子喚他他不應,一推才發現新郎雙眼發直、渾身冰冷,除了還能呼吸,和死人沒什麼兩樣。如此不吃不喝躺了數日,安心入土了。可憐新娘才嫁人便守了寡。

第二個便是鄭鐵匠家的阿胭。小姑娘剛訂了一門親事,結果未來夫婿第二天在打獵時被山上豺狼咬死。她得知此事後,也出現了前一個懶漢那樣的情況。萬幸,過了一段時間,她的失魂症竟然自己好了。但從此人也變得瘋瘋癲癲,每天笑嗬嗬地在外麵跳舞給人看。

第三個就是阿胭的父親鄭鐵匠。迄今為止已連續有七人遇害。

魏無羨琢磨,多半是食魂煞,而不是食魂獸。

二者雖相差一字,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煞屬鬼類,而獸是妖獸。依他之見,可能是山崩震塌了古墳,天雷劈開了棺木,放出了其中安息的陳年老煞。究竟是不是,讓他看一眼那是具什麼樣的棺材、有沒有封印殘留即可。可佛腳鎮鎮民肯定早就將燒焦的棺木另埋,把屍骨重新收斂入土了,痕跡必然沒剩多少。

上山得從鎮裡走山道,魏無羨蹬著驢子慢悠悠往坡上走。走了一陣,幾個人一臉晦氣地往下行。

這行人有的臉上帶傷,七嘴八舌。天色昏暗,迎麵撞上個一臉吊死鬼妝的騎驢人,齊齊嚇了一跳,罵了一聲,繞開他匆匆下坡去。魏無羨回頭尋思,莫非是獵物紮手,铩羽而歸?略一思索,拍拍驢子臀,小跑騎著上了山。

他恰恰錯過了這群人接下來的怨聲載道:

“從沒見過這麼霸道的!”

“那麼大一個家族的家主,用得著到這裡來跟我們搶一隻食魂煞?他年少的時候殺過不知道多少隻了吧!”

“有什麼法子,誰叫人家是宗主。得罪哪家都不能得罪江家,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江澄。收拾東西走了,自認倒黴吧!”

天色再晚一些,就該舉著火把才能在山林裡前行了。魏無羨走了一陣,竟沒遇上幾個修士。他頗感訝異:莫非來的家族裡,一批都在佛腳鎮上繼續紙上談兵爭論不休,另一批都像方才那撥人一般束手無策、敗興而歸?

忽然,前方傳來呼救之聲。

“來人啊!”

“救人哪!”

這聲音有男有女,充滿慌張無措之意,不似作偽。荒山野嶺的求救聲,十之八九都是邪精作怪,引不知情者前往陷阱。魏無羨卻大是高興。

越邪越好,就怕不夠邪!

他策驢奔往聲來處,四望不見抬頭見,卻不是什麼妖精鬼怪,而是之前在田埂邊遇到的那一家子鄉下散戶,被一張金燦燦的巨網吊在樹上。

那中年男人原本帶著後人在山林裡巡邏踩點,沒碰上他們巴望的獵物,卻踩中了不知哪位有錢人設的羅網,被吊在樹上,叫苦不迭。見有人來,猛地一喜,可一看來的是個瘋子,立刻大失所望。這縛仙網網繩雖細,材料卻上等,牢不可破,一旦被捉住,任你人神妖魔精鬼怪也要折騰一陣。除非被更上等的仙器斬破。這瘋子彆說放他們下來了,隻怕連這是個什麼東西不知道。

正要試著叫他找人來幫手,一陣輕靈的分枝踏葉之聲逼近,黑色的山林裡掠出一個淺色輕衫的少年。

這小公子眉間一點丹砂,俊秀得有些刻薄,年紀極輕,跟藍思追差不多,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身背一筒羽箭、一柄金光流璨的長劍,手持長弓。衣上刺繡精致無倫,在胸口團成一朵氣勢非凡的白牡丹,金線夜色裡閃著細細碎光。

魏無羨暗歎一聲“有錢!”

這個一定是蘭陵金氏的哪位小公子。隻有他家,以白牡丹為家紋,自比國色,以花中之王,暗暗標榜自己仙中之王;以朱砂點額,意喻“啟智明誌、朱光耀世”。

這小公子本來搭弓欲射,卻見縛仙網網住的是人,失望過後,陡轉為不耐之色:“每次都是你們這些蠢貨。這山裡四百多張縛仙網,獵物還沒抓到,已經給你們這些人搗壞了十幾個!”

魏無羨想的還是:“有錢!”

一張縛仙網已價值不菲,他竟然一口氣布了四百多張,稍小一點的家族,必須傾家蕩產,不愧是蘭陵金氏。可這樣濫用縛仙網,無差彆捕捉,哪裡是在夜獵,分明是在趕人,不讓彆人有機會分一杯羹。看來之前撤走的修士們,不是因為獵物紮手,而是因為名門難惹。

幾日沿途漫走,再加上方才在佛腳鎮饒有興味地旁聽,這些年修真界的起落沉浮,魏無羨也道聽途說了不少。作為百年仙門大混戰的最終贏家,如今蘭陵金氏統攝引領眾家,連家主都被尊稱為“仙督”。金氏家風原本就矜傲,喜奢華富麗,這些年來高高在上,家族強盛,更是把族中子弟養的個個橫行無忌,稍次的家族就算被百般羞辱也隻能忍氣吞聲,這樣的鄉下小戶更是一百個惹不起,所以雖然這少年言語刻薄,被吊在網中的幾人漲紅了臉,卻不敢回罵。中年人低聲下氣道:“請小公子行個方便,放我們下來吧。”

這少年正焦躁獵物遲遲不出現,剛好把氣撒在這幾個鄉巴佬身上,抱手道:“你們就在這裡掛著吧,省得到處亂走,又礙我的事!等我抓到了食魂獸,想得起你們再放你們下來。”

真被這樣吊在樹上掛一夜,萬一恰好遇上了在大梵山裡遊蕩的那隻東西,他們又動彈不得,可就隻有被吸乾魂的份兒了。那名送蘋果給魏無羨的圓臉少女心中害怕,哭出了聲。魏無羨原本盤腿坐在花驢子背上,花驢子一聽到這哭聲,長耳抖了抖,突然躥出去。

躥了出去還一聲長鳴,若不是叫聲太難聽,這勢不可擋的英勇氣勢,說是匹千裡良駿也絕不謬讚。魏無羨猝不及防被它從背上掀了下來,險些摔得頭破血流。花驢子大頭朝前,衝向那名少年,似乎堅信自己可以用腦袋把他頂飛。那少年還搭著箭,正好朝它拉弓,魏無羨還不想這麼快又去找一匹新坐騎,連連奮力拽它韁繩。那少年看他兩眼,卻忽然露出驚愕之色,旋即轉為不屑,撇嘴道:“原來是你。”

這口氣,兩分詫異,八分嫌惡,聽得魏無羨直眨眼。那少年又道:“怎麼,被趕回老家之後你瘋了?塗成這個鬼樣子,也敢把你放出來見人!”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難道——魏無羨一拍大腿。難道莫玄羽他爹不是什麼雜門小派的家主,而是大名鼎鼎的金光善?!

金光善是蘭陵金氏上一代的家主,早已故去。說起這人,可謂是一言難儘。他有位家世顯赫的厲害夫人,懼內之名遠揚,可他怕歸怕,女人還是要照搞不誤的,金夫人再厲害也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緊他,於是上至名門佳媛,下至鄉野娼妓,能吃到的絕不放過。而且他雖愛拈花惹草四處偷情,私生子女眾多,但極易喜新厭舊,對女子膩味了便完全拋之腦後,全無責任感。在眾多私生子女之中,唯有一人格外出彩,才被認了回去,便是現任蘭陵金氏家主金光瑤。而且金光善連去世也不光彩,他自信老當益壯,要挑戰自我,和一群女人鬼混,然而不幸失敗馬上風。這實在太教人難以啟齒了,因此蘭陵金氏對外一致宣稱老宗主是勞累過度,於是眾家也都心照不宣,裝作不知道。總之,這些才是他“大名鼎鼎”的真正原因。

當初亂葬崗大圍剿,除了江澄,第二份就算金光善出力大。如今魏無羨卻占了他私生子的舍,也當真不知這筆賬要怎麼算。

那少年見他發呆,心中討厭,道:“還不快滾!看見你就惡心的夠了。死斷袖。”

算起輩分來,莫玄羽還說不定是這少年叔叔伯伯之類的長輩,竟然要被一個小輩這樣羞辱,魏無羨覺得,就算不為自己,為莫玄羽這具身體也要羞辱回去,道:“真是有娘生沒娘養。”

一聽這句話,兩簇暴怒的火焰在那少年眼裡一閃而逝。他拔出背上長劍,森森地道:“你——說什麼?”

劍身金光大盛,乃是一把不可多得的上品寶劍,許多家族打拚一輩子也未見得能沾這等寶劍的邊。魏無羨凝神細看,竟覺得這把劍有些眼熟,不過金色劍芒的上品寶劍他見過的也不算少,是以並未細想,而是轉了轉手中一隻小小的布囊。

這是他前日撿了幾塊邊角料臨時拚湊的一隻“鎖靈囊”。那少年劈劍向他斬來,他從鎖靈囊中取出一張裁成人形的小紙片兒,錯身避過,反手“啪”的一下拍在對方背上。

那少年動作已是快得很,可魏無羨腳底絆人背後拍符這種事乾得多了,手腳更快。那少年隻覺得背心一麻,背後一沉,整個人不由自主趴倒了地上,劍也哐當掉到了一邊,怎麼努力也爬不起來,仿佛泰山壓頂。背上趴著一隻貪食而死的陰魂,將他牢牢壓得喘不過氣。小鬼雖弱,對付這種毛孩子卻不在話下。魏無羨把他的劍撿起來,掂了掂,一揮斬斷上方縛仙網。

那一家幾口狼狽落地,一句不說,匆匆狂奔逃去。那圓臉少女似想道謝,被她長輩一把拉走。生怕多說幾句被這位金公子記恨的更厲害。地上少年怒道:“死斷袖!好啊你,靈力低微修煉不成就走這種邪道,你給我當心!今天你知道誰來了嗎?!今天我……”

魏無羨毫無誠意地捧心道:“啊!我好怕啊!”

他從前那一套修煉法門雖遭人詬病,長久下來有害修習者的身之元本,但有速成之效,且不受靈力和天賦的限製,因此極為誘人,貪圖捷徑私底下修習的人從來不缺,這少年便以為莫玄羽當年被趕出蘭陵金氏之後走了邪路。這懷疑合情合理,也省去了魏無羨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少年手撐地麵,試了幾回也爬不起來,臉漲得通紅,咬牙道:“再不撤我告訴我舅舅,你等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