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放寒假的最後一天，班主任孫老師在講台上給同學們發獎狀，這是趙佳慧目前為止唯一一次沒有拿獎狀的學期。

放學前，班主任孫老師讓趙佳慧去辦公室一趟。

趙佳慧在辦公室外老遠的地方就聽見班主任孫老師特有的沙啞的嗓音：“我們家君梅，她們所裡新買了國外的一套叫啥計算機還是啥的東西，我記不清名字了。她現在天天擱那折騰研究，哪有空理我，我都好久沒見著人影了。不像你家閨女和女婿時常大包小包的拎回來看你。”

班主任孫老師臉上帶著笑意跟其他老師聊天，可能是要放寒假了，老師們都放鬆了起來，整個辦公室失去了往日的嚴肅和沉悶，歡聲笑語不斷，趙佳慧整理了自己的儀容儀表，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後，鼓起勇氣敲門：“報告”。

“過來，這兒呢。”班主任孫老師向趙佳慧招手。

趙佳慧低頭看鞋尖，心裡十分的緊張不敢跟老師有目光接觸，用隻有兩人能才聽見的聲音的說：“老師好。”

“哎呀，這天越來越冷，也就在冷這個把月，馬上就要開春了，慢慢的就暖和起來了。” 班主任孫老師從隔壁拉了一張椅子，把自己的靠墊拆下來放在椅子上，拍拍椅子，“彆愣站著呀，來坐，咱們師生好像好久沒有聊天了，趁著我今天有空好好聊一會兒。”

趙佳慧小心翼翼地坐下，挺直腰板，雙手合攏放在腿上，盯著自己沾了泥土的足球鞋鞋尖。

以前她一直都想要一雙足球鞋，可無論她怎麼哀求媽媽都不同意買，為此她在夜裡捂著被子哭了很多次，因為鎮子上的孩子大家都穿這種鞋底帶釘子的足球鞋，就她沒有，讓她有一種自己被隔離在外的孤獨感。

這雙鞋是三年前父親用賣了四隻鴨子的錢，偷偷給她買的高中開學禮物，鞋子很單薄不保暖，腳現在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可趙佳慧還是最喜歡這雙鞋子，這是事故之後爸爸少有的溫情時刻。

“最近家裡怎麼樣？”老師稍微收起笑容，和藹的說。

“挺好的。”趙佳慧說。

“那你最近是遇見了什麼困難了嗎？跟孫老師說說，咱們一塊商量商量，彆自己憋在心裡。”

“沒有。”

孫老師打開抽屜，抽出兩張成績表，遞給趙佳慧，指著趙佳慧的期中和期末考試的總分和排名說：“你下半個學期，退步這麼厲害，能告訴老師是什麼原因嗎？是上課聽不懂呢，還是其他原因？”

趙佳慧沒有回應。

“我帶了你三年，你的成績怎麼樣，我心裡都有數。”孫老師翻開筆記本，瀏覽著趙佳慧這次期末考試的各科成績和往年高一高二的成績說：“語文這科我就不說了。其他的，我問了每一科的科任老師，這次期末考試的難度是中等難度。我也看了班上其他期中排名前五的同學，成績基本上都保持著，連蔣博這次都有很大進步。你期中考試第一名，期末考試第十五名。你能給我講講怎麼回事嗎？”

“對不起老師。”趙佳慧聲音更小了，眼睛紅了起來。

“你不應該跟我道歉，你應該跟你爸爸媽媽道歉。彆哭呀，擦擦。”

趙佳慧借過孫老師遞過來的手絹，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引得其他老師紛紛矚目。

過了好一會兒，等趙佳慧哭好了，孫老師才繼續談話。

“等過了年開學，就二月中旬。五月份馬上就要高考預考了，七月七號就高考，差不多就半年的時間。按你目前的狀態，你連五月份的高考預考都不一定能通過，更彆說高考了。你現在是個什麼想法？”

趙佳慧把憋在心裡很久的秘密說了出來：“老師，我不想參加高考，不想上大學了。”

考大學是她從小就立下的目標，並為了實現它刻苦學習，可現在她想放棄它了。這個念頭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她也是來回掙紮猶豫最後才做出這個決定。

家裡建新房子花了大筆錢，爸爸住院直接花光了家裡的積蓄，可家裡的收入並沒有增加，養鴨子的人越來越多，導致賣的價格也低。媽媽每天早出晚歸一個人支撐著整個家的生計，操持著讓她心疼。

她不能這麼自私，不能讓媽媽獨自承擔這一切。她想為媽媽分擔一部分壓力，告訴媽媽，她已經長大了。她想好了，等拿到高中畢業證，就去當代課老師或者會計，用自己的能力賺錢，幫助媽媽。

當然，趙佳慧一切都是她的個人計劃，目前暫時沒有告訴媽媽的打算。

出了老師辦公室，她使勁抹了一把臉把眼淚擦乾，為了不想讓同學看到自己的窘態，趙佳慧走到學校的操場逛了好幾圈，等心情平複好，情緒穩定後才回到教室。

由於今天是本學期的最後一個上午，下午就開始正式放寒假，所以現在班上就剩下五六個人沒有急著回家呆教室裡聊天，李月華也是其中之一。他們有說有笑，氛圍融洽，趙佳慧展露出笑容說：“你們聊啥呢這麼開心？”

一個跟李春黎關係比較好的女同學張玉鳳說：“我跟他們說我早上走錯教室的驚慌曆程，讓我尷尬到極致了。可這些沒良心的隻會笑。”

李月華笑得停不下來說：“我是來找我弟弟張小軍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行了，不聊了，下學期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