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還是很亮,周簡低著頭朝教室走去,厚重的劉海加上大框黑眼鏡,白哲的臉幾乎被遮住了。蟬鳴在她耳邊一直響,很吵鬨,迎麵撞上一個高大的男生,對方低過頭,匆匆的說一聲對不起。周簡卻可以聽到,對方輕聲的疑惑"這是我們班的嗎?"旁邊的人說,"好像叫周什麼。"周簡旁若無人的回到座位上,小聲嘟囔著叫周簡。
"安靜!"講台上王老師嗬斥道,敲了敲講台右轉頭朝門說道,"進來吧。"一個男生走進來,他抬起頭,用好聽的聲音說,"我叫陳祁安",周簡才抬起頭,看到男生穿著校服,寬大的校服襯著他高高瘦瘦,眼睛亮晶晶的像學校的那潭湖水。鼻子是很挺的直鼻,讓本來女相的他有幾分英氣,皮膚在陽光下襯的白裡透粉,整個人洋溢著陽光的味道。周簡對上那雙眼,錯亂的移開目光,世界好像隻剩下了蟬鳴聲,很響很響,卻響不過心跳的拍子。風很大,窗簾迎風而起,她的劉海被風吹得零零散散,露出了光潔好看的額頭,卻下意識的捂住了頭發。低頭看到了身邊有一道身影穿過,周簡用餘光去瞟,又看到那雙眼睛,她想閉起眼睛,卻又渴望去看。
放學的路上,女生們嘰嘰喳喳的成堆,今天的話題是新學生,好似百度的全麵,把人都扒光了。周簡路過時,聽到了幾句,說新同學很高冷不愛講話。其實周簡以前,也很想加入這樣的談話,可是她都會被擠出邊緣,因為周簡不知道什麼是話題主題,不知道怎麼跟人交談。她並不覺得講話的內容有多有趣,隻覺得陪伴是一件溫暖的事,後來她也就不參與了。班上這樣的人除了她就是陸亦言。陸亦言不一樣,她走哪裡都是中心,帶著有些男氣的名字,卻長了一張精致又鋒利的臉。好像天生就是自信又不屑一顧的,這樣的她真的會被排擠嗎,應該說是她退出的,周簡默默看了一眼,後麵帶著耳機不穿校服的陸亦言。再往後看,是把扣子扣緊的陳祁安,猛然覺得很般配。叛逆少女和高冷轉校生嗎,這樣想又覺得很難過,因為對自己的不認可而難過。
學校離家很近轉頭就到了,周簡把門關上,脫了鞋子進了房間,看到滿桌的周邊又覺得很開心。因為看見了喜歡的人,哪怕他們連相見都是明碼標注的價格,可是追星是將她瘋狂的愛隱秘的愛全都給予他,因為微絲的光亮,因為熱愛。她放下書包卻聽見一些鋼琴聲,是從隔壁傳來的,記得隔壁是一戶老人家。沒怎麼在意,周簡洗了洗手,上了餐桌再一次低著頭默默吃飯,飯桌上其樂融融是真正的一家,她媽和繼父還有他們唯一的兒子。周簡的弟弟周嶼澈,跟周簡不同他是從小到大聚光燈下的人不管他再怎麼作再怎麼鬨,隻比周簡小三歲念初三,應該說她媽一再婚就有了他。他的名字是全家日思夜想出來的,跟周簡不同,簡是她爸的姓,她媽看到她應該就會想起出軌的前夫。她曾經叫林簡,因為他爸為了哄他媽高興周簡隨媽姓,她媽骨子裡是一個很好強的女人,陪著前夫熬過了苦日子男的有錢了出軌了就離婚了。這是她的初戀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而周簡就是那個失敗了。她的繼父愛她媽所以順便養了她,因為是順便所以不用心,他弟出生那年周簡三歲要說話的年紀,但沒有人教她隻是一直支支吾吾的,到了幼兒園才會說話是徐老師教她的,周簡最喜歡的人就是徐老師了,她真真切切的像陽光一樣很溫暖。直到後來徐老師跟她爸在一起了,媽媽怒氣衝衝的辦了轉學手續,這是媽媽二婚後對她的第一次關照,周簡被質問被打,她媽問她這是你新找的媽嗎?長大後也一直都不喜歡講話。
周簡離開座位拿起畫包要出門,發現工具不見了翻翻找找怎麼也找不到,才小聲的問她媽,沒好氣的回"自己都東西放不好。"然後嘟嘟嚷嚷了好幾句,他們美好的家庭聚餐被她打破了,周嶼澈看著她說"我拿走了朋友明天有畫畫比賽,我就送她了。"繼父和他媽聽到後默不作聲,隻有周簡一個人簡在原地發愣那套工具是她參加比賽得的。碩大一個家周嶼澈金枝玉貴的,工具不過一個眼神的事,隻是他就是想捉弄她而已。他媽在身後催促"還去不去?"周簡喉嚨有點發啞"去。"她剛想轉身,周嶼澈又說了"對了你房間有廢紙我幫你拿去賣給收廢品的了。"周簡頓住了,那是她的作品沒有多久就要交稿了,她麵對著周嶼澈,抬起頭看少年挑釁的目光。一字一字的頓道"那是我的作品。"男孩很不屑的笑出聲"你要是那畫成那樣,就沒有必要參賽了吧。"周簡忍不住吼出聲反駁他,周嶼澈一個皺眉,他媽的嗬斥聲就來了"吼什麼吼啊,你是老大?長大了不起了,管不了你了是吧?"他媽說的很有威嚴一點都不像一個不講事理的人。反倒襯得周簡很淩亂,她反駁著卻被她媽一個耳光打上來 "彆學了這麼目無尊長學什麼畫畫"。
她逃出了這個家在畫室門口不敢進去,風吹的她的眼角眼眶通紅,撐滿了淚水,她坐在地上頭靠著牆腦袋裡反複回響著他媽說的話。那她怎麼辦呢,會放棄嗎她的夢想,夢想一個是成為大畫家一個是逃離家。夏天風很大頭發被吹的很亂劉海全飛了,隔壁的琴房傳來彈奏聲,她就聽著一曲又一曲。琴聲停止了,琴房裡出來一個人背著包正在關門,好像看到了周簡,朝她走去。目光移近是陳祁安,風吹著頭發使劉海有點長有點遮到了他的眼睛,目光卻很熾熱的看著周簡。他抬起手,指腹摩擦著周簡的臉,把她的眼淚擦掉了,陳祁安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周簡”,名字在他的舌尖轉著圈,讀出來很好聽。後來他就什麼也沒說就是用他的目光安慰她,太陽已經落山了光線也有點暗,但是他的身影很清晰,居高臨下的整個影子攏住了周簡,就這樣維持了有點久,她才意識到他知道我的名字。內心的悲傷好像被衝刷掉,剩下的是好多好多的緊張,明明風很大但是感覺額頭間冒了很多細汗。
周簡站了起來他也跟著,她沒有戴眼鏡,所有東西都很模糊不清,想拉著他的包卻牽住了他的手因為包太高了她又太緊張了,剛想鬆手道歉卻看見陳祁安的耳朵通紅,連白哲的臉都憋上了紅汽。周簡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一時間忘記了鬆開手,他的臉就肉眼可見的又紅了一個度,他突然講起話變得很結巴"你,家在哪裡?"周簡說:"就在前麵。"她目光閃爍鬆開了手,陳祁安看起來像呼吸到了空氣,但是好像又不高興嘴角向下撇著眼睛水汪汪的。一路上很沉默他們好像都是不善於表達的人,到門口周簡隻是輕聲的對他說聲謝謝,他好像沒有聽見,周簡隻好湊近一點又說了一遍,就看見他的耳朵又紅了,周簡回去的時候心還是一直在跳,她發覺自己好像喜歡上那雙耳朵了,對隻喜歡耳朵而已周簡自我鼓勵道。她一想到,陳祁安還在對門,彈著鋼琴,就忍不住的想笑,好想麵對他也不會那麼膽小。
陳祁安回到家時臉依舊通紅,爺爺嚇得衝上來問他"哎呦怎麼了發燒是不是?"說完就急匆匆的,拉著他的手要去醫院。陳祁安解釋說被風吹的,爺爺沒聽清啊啊了好幾聲,奶奶一直都冷靜拉著爺爺解釋,這才解決了。陳祁安溜回房間,他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決定去衝澡,水滴流過頭發,他閉著眼,又想起了周簡。第一次看見她的名字,是在琴房旁邊的畫展,她的畫很醒目,陳祁安記住了名字隻覺得有趣而已,看到她是男生撞了她卻記不得她,表麵上不在乎,陳祁安卻真切地聽到她說叫周簡。瘦瘦小小的一團,看起來好乖,不戴眼鏡好看,頭發被風吹起來也好看,她總是低著頭,讓陳祁安想摸她腦袋。看到她在畫室門口哭,看起來像碎掉的瓷娃娃,陳祁安沒有問為什麼,因為覺得冒然所以就隻是陪著她。他沒想到,周簡竟然牽他的手,女孩的手軟軟的,想到它,他就要爆炸了,風灌進周簡衣服裡,手就突然捏的緊了一下,陳祁安的心也緊了一下。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彈了一首鋼琴,彈完又覺得會不會吵到她?又懊惱起來,看起來像一隻傷心的小狗。純情的小陳同學,一個晚上都在床上傻笑,其實他是一個不會表達的人,也是一個有點冷漠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對上周簡就像一隻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