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室內。
這座昏暗房間的窗簾似乎從未有過拉開的一天。
淡藍色的屏幕光,昏暗的台燈,晝與夜的更替似乎在這失去了用武之地,對於房間的主人來說,時間似乎隻剩下計時的工具這一用處。
進來之後,稻津雅一就沉默地站在桌前,等待青年開口。
鍵盤的敲擊聲在許久之後才停下,隨機,那隻蒼白、骨節分明的手遞出一份資料交與他。
“這份是交給你的任務,之後需要與軍警接洽”
“然後”那副鏡片之後,黑色的眼將視線從文件上移開,落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黑發,藍眼,一張被卷曲發絲包裹住的臉上從未出現過哪怕一分一毫的激烈情緒。
他的喜怒哀樂似乎全是淺淡的,除去基本的回應外,並不會大張旗鼓地向外界表達自己的想法。
他像台按照既定軌跡運作來執行任務的機器,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同意對方的觀點,卻很少將自己的內心流露在外。
雖然截然相反,但這個人身上就是帶著些許…令他感到遺憾的熟悉感。
…
這是一個月下來,阪口安吾對他留下的全部印象。
不過很快,他拋卻這些想法,把心思全部投入到工作當中:“在你轉入情報部前,前田真司先生似乎提過,你能夠擔任一部分的安保工作?”
“是的”
“那麼,我會把任務時間和地點發送到你的通訊號上,你會在那個時間點擔任我的護衛一職。”說完,他重新將注意力收回到麵前的資料,“辛苦了,稻津君”
“…您也是,阪口前輩”
關上門,拿著資料轉身,稻津雅一捕捉到許多雙還來不及收回的目光,在些那包含尷尬歉意的視線中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那麼…他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牛皮紙袋上,翻腕,寫明資料信息的一麵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他眼前。
又是工作的時間了。
*
周末。
雖然對於稻津雅一來說,這一個詞根本對不上它背後真正所包含的意味。
不過此刻借由工作的機會,他坐在橫濱政界有名的私人餐廳的二層,自半山腰之上向下俯瞰波光粼粼的海麵以及遠處落下的斜陽。
這也算是難得的休假吧…青年懶骨頭似的趴在圓桌麵上,將被手背擠壓的有些變形的麵容藏在觀景台視野極佳的一側。
海風不時會吹亂他的額發,但稻津雅一無心去理,隻是等到身後一串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之後,才緩慢抬起頭,看向在對麵落座的男人,“好久不見了,長穀先生”
“是很久沒見了”已有知命之歲的長穀行雄歎了一口氣,拿起銀匙開始順時針攪拌麵前的咖啡,“我可是這次看見你的名字才知道,你被前田真司調到了情報部去”
稻津雅一:“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交接的人原來換成了長穀先生”
麵對看似毫無他意的陳述,長穀行雄麵色不變,依然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哈哈,想著能接這次機會和你敘敘舊,我便從下屬那裡攬過了這份差事”
可惜這裡沒有人領情,願意像前田真司一樣做表麵文章,給人送台階下。
“敘舊就不必了,資料都在這裡頭,您拿好,特務科的事務比較繁重,我就先行告退了…”
“誒,先彆急著走啊”
正當他起身的時候,男人伸出了一隻手,虛虛擋住了青年前進的線路。
稻津雅一皺著眉回頭,看到的卻是男人愈發擴大的笑容,和眼角漸漸染上的一抹微不可查的猙獰,“雅一君好歹也在軍部待了幾年吧,不說交情,這麼多年打的交道,想必讓你知道軍部對你的重視和優待隻會比特務科要更高——”
“您說笑了,我從來都隻是隸屬於特務科,先前的一段時間隻是二者共有合作罷了”雖然臉上也出現了笑容,可稻津雅一的語氣中卻無法控製地帶上了些許冰冷。
“而且,我更喜歡呆在特務科的這段時間和氛圍,如果長穀先生您有什麼意見的話,我的建議是直接向上麵寫份報告”
”至於會不會被采納”看著男人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稻津雅一輕輕一笑。
“那就沒人保證的了了”
“稻津雅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男人拍案而起,從脖子到耳根都爆發出炙紅的怒意。
“當初被他們送到這裡來的人是你,享受到改造好處的人也是你,從一年前你就徹底和軍部斷開聯絡,是不是現在想翻臉賴賬,徹底和我們劃分界限?!”
一年期限一到,異能特務科沒有人能夠為你維護那句隨時都有可能崩壞的身體…這後半句無論如何,長穀行雄都不會在這裡說出。
但那話中十足的威脅意味,卻能夠很好地通過他自己的話傳遞到空氣之中。
是的,空氣之中。
稻津雅一看到男人終於撕破臉皮,再也沒了繼續消耗下去的耐心,從風衣外套中拿出耳機帶上,就這樣在他不敢置信的視線中慢悠悠地朝著出口的方向離開。
長穀行雄咬牙切齒:“你會後悔的,稻津雅一”
聽到這句話,像是最後的施舍,青年停下腳步,留給男人一個側臉,“說了這麼多,您還是沒搞清楚一點”
“從一開始我便隻是特務科的人,聽特務科的命令行事”
“和你們劃清界限,本就是我理所應當”
“而且一直在做的事”
將男人氣急敗壞發泄的怒火當作背景音樂,稻津雅一腳步輕浮地走進電梯,來到地下車庫。
坐進駕駛位的時候,他放空了一會,隨即,將頭撞在了方向盤的握把上。
失策,大失策。
稻津雅一的神情失落。
他應該把桌上的那個小蛋糕吃完再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