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濃,輕風頻頻吹進屋內。
靳歡穿著墨色窄袖衣袍,一根素色發帶束著發尾。她就站在窗欞後,如霧般的紗簾掩去她的神色。
忽然,她掀簾而出,飛身至簷角上。
冥鋒劍似乎與她有感應,自動出鞘,劍鋒直指蒙麵人。
靳歡順勢握住長劍,飛奔在屋脊上,揮劍刺去。
與此同時,周遭的黑衣人湧出,朝她襲來。
月色被雲霧吞噬,繁星黯淡無光。金冠烏鴉展翅翱翔,在空中發出突兀的啼叫。
靳歡接連躲過黑衣人的攻擊,落在屋瓦上。
六角銀鈴冷不防地從腰間旋出,攜帶著幾顆小銀鈴轟向黑衣人,在漆黑的夜裡劃出耀眼的白光。
她轉身看向蒙麵人,握劍奔去。
兩隻長劍在空中相撞,摩擦出點點火星。僵持間,靳歡拔出腰間彎刀,反手刺向蒙麵人。
就在差點刺中的時候,蒙麵人低笑,靈力突然暴漲,輕鬆挑開冥鋒劍。
趁靳歡愣神之際,他腳尖輕點,向後跳躍幾步,旋即攜劍飛身衝來。
長劍相擊,叮當之聲不絕於耳,火花飛濺。
忽然,蒙麵人騰空而起,旋身從半空中襲來。
千鈞一發之際,靳歡舉起手中長劍,勉強抵住一擊。然而,眼前人卻瞬移到背後,劍尖急刺而來。
劍尖抵在她的背心,隻差一毫就能刺入。
夜風驟然消失,四下裡寂靜無聲。
靳歡背對著蒙麵人,握劍的手微顫,似乎感覺到他沒有殺意,轉過身望向蒙麵人。
沉默一瞬,她直截了當地問:“你到底是誰?神族,還是人族?又或者是所謂的仙族,魔族。”
蒙麵人長身而立,目光落在靳歡倔強的眉眼上。
半晌,他鬼使神差地道:“明悅,恭喜啊!”
聞言,靳歡緊蹙眉頭,見蒙麵人收劍,目光倏然變得淩厲,起勢如閃電般衝過去。
蒙麵人似有察覺,側身躲過。
錯身而過的一瞬間,他又低笑一聲,笑聲清朗,卻不知因何笑。
黑衣人緊跟著撤退,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上的雲霧不知何時飄散向遠處,月色皎潔。
靳歡愣神地站在原地,銀輝灑落在她身上。
素色發帶散開,一襲銀發在風中搖曳。
回到迎客院,她緊抱著冥鋒劍,仰臥在軟榻上,眼眸半斂,回想蒙麵人的招式。
冥鋒劍出鞘,在她手背輕點了兩下。
雕花窗欞微掩,借著月光,有人影投射進來。
腳步聲忽遠忽近,門外的人躊躇不前。
靳歡嘴角蕩漾起一絲笑意,道:“越湖,若沒想好怎麼說就回去。我呢,有點乏了。”
話音一落,吳越湖推門而入。
她踏過門檻,來到軟榻邊,直盯著靳歡,像是在斟酌。
靜默片刻,她道:“不去仙族了。”
靳歡靠著遍布在整座望仙穀的銀鈴,清楚吳越湖這陣子都跟著衛渡去仙居閣,顏溪戰將的居所。
她轉身側臥,支起手肘撐著腦袋,輕言細語道:“若是不去仙族,那我們就直接回仙梨村。”
吳越湖乖巧地點頭道:“嗯,好。”見靳歡又閉上雙眸,她睫毛微顫,轉身躡手躡腳地離開。
在她準備關上門的時候,靳歡突然開口道:“顏溪戰將隸屬幽都山兵部,楚美人手底的第一大將,也是衛渡信賴的人。但不是你能信任的。”
“你在顏溪那裡搜來的東西,有沒有用是你覺得的。可你想獨自去幽都山就不是你一人的事。”
“你哥哥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擔負起兩人的生活已是不易,不要將自己置於險境,令他擔憂。”
吳越湖沒有回應,輕輕垂下眼眸。
“吱呀”一聲,門被關上。
翌日,靳歡穿戴整齊,將彎刀插進腰帶,六角銀鈴塞入衣袖,抱著冥鋒劍出門。
迎客院外,眾人齊聚。
尉遲靖和楚逢君站在遠處的枯樹下,不知談起什麼,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院門。
吳越鏡拉著妹妹守在院門兩側,時不時跟著進出的住在這裡的修仙者聊上一兩句。
約摸過去一炷香,靳歡總算出現在吳越鏡的視野裡。她慢悠悠地走著,朝門外兄妹倆揮了揮手。
吳越鏡揮手,大喊:“少主,你可算來了。”
“沉穩點,我暫且還是明家執事。”靳歡踏出門檻,漫不經心道,“我不去啊,他們辦不成。”
“可是,鐘聲已經響過了。”
靳歡瞥向吳越鏡。
吳越鏡攤手,誇張道:“這意味著已經開始啦。”
“……”
周遭驟然降溫,氣氛變得尷尬。
在吳越鏡幸災樂禍的眼神下,靳歡臉色愈發陰沉,像是在極力壓製住自己的怒火。
但對她來說,實在有些為難。
“我想給他們一劍,送他們下九泉。”
話音一落,吳越鏡仰頭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這話好熟悉啊!我在哪聽過嗎?”
吳越湖提醒道:“烏鴉受傷。”
吳越鏡恍然大悟:“哦——”
尉遲靖走來,調侃道:“仙門百家竟敢不等我們鬼界少主,看來是故意折辱少主。”
“前輩,你還沒死,不是鬼界的。”
沉默一瞬,她又道:“這句話該由乞丐鬼說。”
謝淮待在困鬼符裡,聽見靳歡喚他的名字,以為又遇到什麼,馬不停蹄地鑽出來。
靳歡沒來得及問謝淮怎麼出來了,吳越鏡從一旁探出身,熱情地打起招呼:“謝將軍,好久不見。”
謝淮道:“越鏡,你又長高了。”
“有高嗎?”
靳歡的注意力轉移,垂眸看向低她半個頭的吳越鏡,抬手比劃,“好像是高了。”
“我還胖了,最近一直跟著宋熠兄,他總帶我去找葉辰兄玩。葉辰兄慷慨大方,每回都點好多道菜請我們吃,聽宋熠兄說我有一個漂亮妹妹,會買精致的糕點讓我帶回來給越湖。”
“葉辰?那個靈活的胖子啊。”
靳歡輕嘖出聲:“果然能和宋熠混在一起,一個好色毒舌一個貪吃敦厚,天緣湊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