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二小姐的屍首被抬放在庭院裡。
明悅跟在楚澤身後邁進院內，隨手掏出一顆碎銀扔給侍女當做打賞。
那侍女嫻熟地藏好碎銀，不露痕跡地靠近明悅，道:“姑娘有何吩咐？”
明悅道:“他問。”
楚澤見狀，壓低聲音:“冒犯一問，二小姐出事怎麼不見父母兄姐？”
侍女左顧右盼，確認管家沒看過來，道:“鬼來索命，最先帶走是夫人和大公子。老爺害怕生意被耽誤，對外說回母家探親。”
楚澤道:“肖老爺和大小姐呢？”
侍女輕聲道:“躲在祠堂裡，潯陽褚家布陣逼退索命鬼。二小姐執意離開祠堂，回閨房取東西，誰料一踏出祠堂就被鬼盯上，死在這裡了。”
明悅目視前方，各路人馬都忙著驗屍、探討、恭維，隻有沈毅麵無表情。若不是她能嗅出生靈的情緒，絕對看不出來他心底的暢快。
“對了，肖府最近來了一個公子，說是老爺外室所生。他不住祠堂，鬼卻不害他。”
明悅揮退侍女，道:“鬼害人也是有因果的，沒發現它隻害肖家血脈嗎？”
楚澤道:“二小姐的屍體上有魔族的氣息，這害人的也可能是來尋仇的魔族。我昨日打探過，這肖老爺在鎮上的名聲不太好，時常拖欠工錢。”
“這裡有鬼的氣息，很淡。”明悅擠進去，半蹲在屍體旁。她歪頭端詳二小姐的死狀，抬手扯了扯楚澤的衣角，“她不是剛死的，少說有三日。”
一個蓬頭散發的男人道:“小姑娘彆亂說，我賣屍多年，這人死了多久，一眼就能判斷。我敢保證，這二小姐的屍體非常新鮮。”
明悅不喜男子說話的腔調，道:“你不愛沐浴嗎？渾身屍臭味，一點都不新鮮。”
一人附和道:“劉海，近來生意不錯。你混在死人堆裡，我都認不出來你。”
劉海抱拳道:“東邊洪水，衝來不少年輕男女的屍首，都被人買去配冥婚了。這屍臭味洗不掉，也不怪小姑娘嫌棄。汙了各位的鼻子，我賠罪。”
話落，一陣場麵話響起。
明悅和楚澤離開庭院，朝侍女問出祠堂位置。沿著碎石鋪就的小路，兩人撞見沈毅在與人爭執，對視一眼，一前一後走近。
“沈毅，你在這裡……”
明悅一轉頭瞥見被樹枝擋住臉的人，話卡在喉嚨裡。她一挑眉，道:“肖公子，好久不見。”
肖公子驚得向後跌了一步，他看了看明悅，轉頭瞪了一眼沈毅 ，慌不擇路地跑走了。
短暫的寂靜後，楚澤道:“肖家新來的公子。”
沈毅避開兩人視線，像不願提及似的，道:“肖傑和我都來自清泉村。他親娘死後讓他尋生父肖老爺，本想結伴同行，但……”
“偷走了你的盤纏。”明悅拿出暗袖裡的荷包，隨手扔給沈毅，“不義之財，我威脅他得來的。你放心，我處理惡鬼後，報酬分你一半。”
沈毅淡笑道:“我可不會跟你客氣。”他轉眸朝楚澤微微一笑，“我準備去肖家祠堂，二位？”
楚澤頷首道:“同去。”
三人旋即趕去祠堂。
明悅一馬當先，幾步跨上台階。
豈料她推開祠堂門的一刻，無數黑霧如排山倒海般撲出來。與此同時，左肩忽然被人抓住，不受控製地朝後退去，直至幾丈之外。
滿天黑霧成團，血滴飛濺。
霎那間，不見天日。
楚澤道:“魔氣。”
沈毅抬手搭上劍柄，眼神微微一沉，不可置信道:“黃灣鎮是葉家地盤，從沒見過魔族蹤跡。這次褚家和葉家弟子都在，就算有魔族，他們……”
“你說的是那些十五六的少年？”明悅眼眸裡泛起一絲興致，手裡把玩著銀鈴，“強者掩去行跡是很容易的。整個黃灣鎮修為最高就是楚澤。”
聞言，沈毅轉頭打量楚澤，欲言又止。
楚澤:“……”
明悅淡淡地朝沈毅瞥了一眼，道:“你懷疑的目光能不能藏起來？他現下是身負重傷，但實力很強的，至少禦劍載人相當穩。”
沈毅:“……”
誰知，卻在此時，黑霧襲來。
“小心。”
一把通體呈黑，帶著火焰的長劍憑空出現，揮出的劍意化作長弧攔截黑霧。
明悅騰空而起，淩空踩著飄在空中的綠葉。在黑暗中，她的指尖翻轉，數顆小銀鈴被擲出，銀鈴內浮現出一道道靈絲，相結成一道屏障。
“站我身後。”明悅落地立於楚澤身前，青絲不知何時化作銀發，披散落滿肩背。她意識到，垂首尋找落地的發帶。手腕一轉，素色發帶飄入手心。
明悅抬起手臂朝後，輕挽銀發半披於肩。
“砰”的一聲，銀鈴屏障碎裂。
巨大的黑蓮驟然出現，綻開吞噬魔氣。
明悅雙手交疊操控黑蓮，隱隱有些吃力，但麵上不顯。她見楚澤倏然擋在她身前，怕自己控製不住場麵，讓楚澤替她承受黑蓮發誓厲聲道:“你的傷還沒好，躲我身後。少來給我搗亂。”
楚澤聞言動作一頓，斜睨明悅，見她額頭冒出冷汗，顯然是在強撐，眼神一暗。
“我比你強，無需你護。”
明悅愕然，旋即怒道:“你在說什麼狂言？”
沈毅靜靜地觀望兩人平淡無趣的攀比，見形勢不對，他收回長劍，躬身抱拳道:“兩位何必爭執誰前誰後，不如都站在在下身前。”
沈毅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故作害怕的明悅，又道:“說實話，在下花拳繡腿，劍技不精。生平第一次陷入此等危難，還望二位強者相護。”
明悅的注意果真被轉移過去，輕嘖道:“你要是真沒能耐，早就撒腿跑走了。”
沈毅擦了擦鬢角的薄汗，道:“在下自封君子，絕不會大難臨頭，獨善其身。”
明悅勾唇淡笑，道:“愛吃豬腸的君子，好有味道。你是出類拔萃的君子。”
沈毅莞爾而笑。
就在這時，淒厲的慘叫聲響徹肖府。
短暫的寂靜後，明悅道:“祠堂裡傳出來的。”
楚澤道:“肖家新公子。”
忽然，黑霧如潮水般退散。
祠堂正門傳窸窸窣窣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