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步伐變幻莫測,眨眼間來到殷玄銘身前,憑空祭出法器,揮劍卸開雷霆一擊。
同時,傅無虞道:“殷玄銘,殷家村一事,神族無錯。人死,沒有轉圜餘地。”
他從鬼卷上知曉殷玄銘的前塵,見殷玄銘偏執的瘋魔樣,不免想到自己,道:“魔族途徑殷家村殺人補氣。神族並非不救,是不能違抗天理,複生殷家村村民。”
“你當時隻剩一口氣,安渝地師不顧己身,喂你喝下神血,甘願受罰跳下神界。”武神緊握拳頭,一字一句道,“通靈族受命扶養你,你竟放任邱袁幾家謀害通靈族。”
體內的雷神靈力躁動,殷玄銘臉色微變,握劍的力度一緊,不動聲色道:“殷家村祭拜地師,以求安穩。她既護不住,又為何搶地盤?神族靠著人間香火鼎盛,隻會搶地盤,施舍小恩,不配為神。”
“這不是神界?怎麼就三位應戰?”
地師娘娘道:“你闖進上天庭,斷天柱毀神殿,於下界是滅頂之災。眾神已經下界挽救,我的分身正在曾經的殷家村地界。”
殷玄銘扯了扯破爛的衣袍,“神不救人無錯。神殺人,還能算是神嗎?”
武神道:“神不會殺人,但偽神會。”
殷玄銘沒聽懂武神的話中話,繼續道:“古卷宗上記載雷神的修為僅此於權陵神主,這算是人間傳聞,我也想驗證一下。”
話落,萬千雷絲驟然生出,攀附著殷玄銘。雷鳴電閃,縷縷黑雲籠罩整座上天庭。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他腳下浮現金光法陣。
“地師娘娘老當益壯。”
地師沒好氣地瞪了武神一眼,“誰想與雷神之力對上,神軀也免不了焦香四溢。”
傅無虞道:“那些偽……未能飛升的人都在天凝山,鬼帝沒有出手的打算。”
地師道:“鬼帝出世,已是萬幸。”
世界嗡嗡作響,殷玄銘望著連綿不絕的雪山,暗歎自己大意。不過好在雷神靈力穩固,他再闖神界,輕而易舉。
“轟”一聲,殷玄銘所站的位置被砸出一個巨型坑。他身形一閃,抬眸順著殺意而來的方向望去。
無數殘敗的兵器從天而降。
“殷南真是給我留了一個大麻煩。”
殷玄銘想起那些被殷南暗中救走的神,不,應該是那些差點成神的人族。
他們活著,也算意料之中。
偽神與偽神的對決。
兵器相擊,火花飛濺。
不過幾招,異變突生。腳下的雪層翻騰,應聲斷裂,大地顫動,摧枯拉朽。
戰場自地表轉移到空中。
齊遇肺腑遭受衝擊,血氣翻騰。傷處如烈焰灼燒般疼痛難忍,他忍不住呲牙咧嘴。
雪穀諸君接二連三倒下,又爬起來,撐著破敗的身軀使出一招又一招,抵死纏綿。
雙掌相擊,蘇朝然被砸進雪地裡,她幾乎聽到了骨骼碎裂的哢嚓聲響,一陣血氣翻湧,嘔出一口鮮血。幾回喘息後,她奮力騰空而起,輕巧地旋身揮出一道劍意。
殷玄銘輕鬆接住,甩袖放出雷電。
蘇朝然勉力站起,腦海裡思緒紛紛。瞧著殷玄銘掌控全局的一幕,她想起初識殷玄銘,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他說憎恨魔族,勢必要將魔族趕儘殺絕,她也附和幾句,可魔族非他們所滅,人族卻因他們而慘遭劫難。
殷玄銘殺紅了眼,紫電纏繞渾身。
蘇朝然道:“殷玄銘,當年北海相聚,魔族迫害漁民,你卻隻顧奪我神格。如今,你有何資格責怪神族不救殷家村村民?”
話落,她再也站不穩,雙膝觸地。
齊遇見狀,一瘸一拐地走向蘇朝然。
殷玄銘怔愣一瞬,意誌不堅,雷神靈力再次躁動,劍柄漸漸發燙,蠢蠢欲動。
一道劍意破空而來,風雪撒滿空中。
冰冷的劍鋒刺穿了他的身軀。
那一刹,他的眼神恢複清明。
“你若不執意煉化雷神靈力,就不會喪失理智,倉促闖進上天庭。”靳歡從容自若道,“我還是明悅時,你尚存理智,以人族為重。不過兩百多年,竟變得……”
冰寒的空氣吸進肺裡,殷玄銘感受著靈力緩緩消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痛的。
“殷玄銘,你不該是這樣的。”
很多話堵在喉嚨裡,她想說:你設局暗示邱袁兩家對我出手,為何要害死褚清等仙門中人;神族不是永恒的,你隻認出洛霜的神器白玉笛,就想殺我試探她;吳家兄妹隻想努力活著,你卻要破壞萬鬼窟防線,害得人族傷亡慘重,兄妹陰陽相隔……
其實她最想說的是那位被她附身的采藥女,名喚方璿璿,殷玄璿的轉世。或許是與前世經曆大同小異,她的性情也相差無幾,溫婉可人,但命數不好。
風雪遮天蔽日,殷玄銘淺埋在細雪裡。
雪穀諸君失去執念,周遭泛起光芒,身影越來越模糊,最後徹底消失於天地間。
蘇朝然正在一點一點消散,嗓音破碎:“鬼帝,林終南尊者為你擋過一次雷劫。”
齊遇攙扶著蘇朝然,渾身顫抖得不像話。他是修煉得道的人族,與差點成神的蘇朝然之間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此刻滿嘴血腥,泣不成聲。
“我、我知道。”
靳歡很輕地回複了一聲。
風雪成幕,靳歡輕聲念出傳送法訣,頃刻間就從天凝山消失,來到仙族靈地。
密密麻麻的靈絲懸在空中,上麵的鮮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無數根琴弦斷裂,散落成一片,屍首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裡。
血霧散去,隻見一女子抱琴而跪,身姿挺拔。靳歡緩緩靠近,喚之。
女子微微抬頭,眼中有血流出,瞧見她來,血與淚順著臉頰潸然落下。
“程殊,怎會……”
程殊不答,動作僵硬地將手抬起,露出一顆四方銀鈴,無聲道:“壞了一顆。”
“四方銀鈴不及你的性命。”
程殊眼中含笑:“有一曲想彈給你聽,但事與願違。若有來生,仙梨村梧桐樹下見。”
仙梨村梨樹成片,隻有一顆梧桐樹,在楚宅,是程殊當年祝楚澤和明悅大婚所贈。
靳歡哽咽著道:“好,好。”
程殊慢慢闔上眼睛,笑著離去。
靳歡猛地頓了一下,回頭望向戰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