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影仿佛聽見她那天在湖邊給他拉的那首《梁祝》。
“行了,走吧。”趙窈窈拍拍手,將周影推倒在地上,“這撐死頂多是校園暴力,不犯法是不是?”
“窈窈姐,要給她鬆開嗎?”有人問。
“鬆什麼鬆啊?”趙窈窈驚奇道,“等等要是有人來,說不定還能來一個捆綁play呢,那才刺激是不是?”
一群人嬉嬉笑笑地離開了。
周影確認她們走遠之後,才艱難地挪動到手機旁邊,用舌頭解鎖、輸入、撥通了好友江挽麗的電話。
外麵天色已經暗了,一群飛鳥略過,留下戚戚的鳥鳴聲。周影撥通了時若陽的電話,接起來後無人說話。
默了一會兒,嬌柔的女聲傳來,“若陽哥,你洗好了嗎?”
是許霽薇。
周影自嘲地扯出一個弧度,掛了電話,再也忍不住,淚珠大滴大滴地滾下來。她以一種狼狽的姿態趴在地上,眼淚流過的地方灰塵結成一塊一塊的。
江挽麗急衝衝地進來,用帶來的衣服把周影裹了個嚴實。她們相識多年,周影大多時候高冷又驕傲,看她哭成這樣還是頭一回。
“影影彆哭,”江挽麗抱著她,像哄孩子一樣,“不哭不哭啊,走,我帶你懲治壞人去!”
江挽麗攙著周影回了宿舍,陪了她一整晚,看著她從淚流不止到雙眼無神。江挽麗真的被嚇到了,“好影影,你說話,你要乾啥我都陪你。”
第二天一早,兩人直奔校長辦公室,把那段錄音當著所有老師的麵放了出來。當場趙窈窈就被請到了校長室。
江挽麗仿佛都能聽到趙窈窈的磨牙聲。趙窈窈死都沒想到周影竟然留了一手!到最後,那位位高權重的趙局也來到了現場,試圖平息這場風波。
周影始終麵無表情,盯死人般地盯著在場的所有人,不斷地重複著,“我要趙窈窈受到處分。”
趙局自然是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行賄。周影放言,趙窈窈必須將照片刪除,她則會永遠保留這段錄音,再敢威脅她,大家都魚死網破,趙局就等著落馬吧。
最後以趙窈窈留級一年、全校通報批評加記嚴重警告處分為結局。
“影影,”江挽麗這些天一刻不敢鬆懈地陪著周影,“你真的沒事了?”
周影“嗯”了一聲。
江挽麗繼續說:“你不舒服就說出來,咱們那麼多年朋友了,憋久了會憋出病來的……”
周影打斷她,“那陪我去喝一杯吧。”
周影直接要了一整瓶的廉價葡萄酒。
江挽麗驚呼,“影影,這怎麼喝得完啊?怎麼不喝啤酒?”
周影起開橡木塞,“因為啤酒喝不醉。”
這是什麼非主流發言?江挽麗扶額。看來今晚是不醉不歸了。
不過這樣也好,江挽麗這些天看周影行屍走肉的樣子,她也很心疼。
“賣了,全都賣了……”周影重重地放下玻璃杯。
江挽麗疑惑,“什麼賣了?”
“他送的禮物……全都賣了……”
江挽麗也知道一些暑假的事。前幾天她看周影在收拾東西,原來是要拿去賣掉。
周影大口大口地灌,“本來,我跟他在一起,也就是為了錢……那些東西,本來就是要拿來換錢的……”
“這樣……爸爸的醫藥費也有了……我的目的也達到了……”
“我對他明明沒感情的……”周影端起滿滿的一杯,再次一飲而儘。
可是你留下了那隻熊啊。江挽麗心裡苦澀。
“嗝!”周影打了個響嗝,“可是我為什麼這麼難受呢?為什麼呢……”周影臉上早已浮上紅暈,晃了一會兒,便趴在桌上哭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
江挽麗聽得很不是滋味,周影帶著哭腔,悶聲講,“趙窈窈說的有一點沒錯,我們沒結果,因為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呐。”
“你彆聽趙窈窈胡說,她那是嫉妒你。”江挽麗儘力安撫,“你看,你那麼好,我喜歡你,柯老師喜歡你,天楠也喜歡你,還有好多人都喜歡你的……”
周影不是不懷疑那通電話是許霽薇故意的,兩個月的相處,用不著一通電話來證明什麼。但是它卻起到了雪上加霜的作用——提醒他們之間有多大的鴻溝。
更何況,她是一個有潔癖的人,驕傲又敏感。趙窈窈這一次雖沒有給她造成什麼實質性的身體傷害,但那些裸照,仿佛在提醒她——你不乾淨。(被拍裸照其實對心理傷害是很大的,周影畢竟隻是20歲的女孩子,又是驕傲的高自尊人群,很容易鑽牛角尖)
周影不再說話,低低地啜泣了一會兒,趴在桌上睡著了。江挽麗歎了口氣,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秦天楠到了,江挽麗無奈地指指熟睡的周影,他低低地道了句“得罪了”,便抱起了她,把她們兩個送回了學校。
第二天醒來,周影頭疼欲裂,已經不太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有電話正好打進來,“喂?”
是林牧景,“嫂子,你和時哥怎麼了?他說你把他的聯係方式都拉黑了。”
周影默了一會兒,“以後彆再這麼叫我了。”她艱難地開口,“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林牧景急了,昨晚時若陽不得不急匆匆返回部隊,卻失魂落魄仿佛魂兒被抽走的樣子曆曆在目,“到底怎麼了,時哥哪兒沒做好啊?”
周影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冷漠的語氣,“沒有,請轉告他,他很好,但我們並不合適。”她閉了閉眼,下了決心般的,“我不喜歡他,我隻拿他當弟弟。”(影影姐覺得前麵那樣說不夠讓時哥死心,所以要狠一點嗚嗚嗚。等時哥再歸來,就是黑化版的了。)
那頭沒聲了一會兒,“好,我會轉告的。”
周影直接掛了電話,仰麵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段時間,時若陽陸陸續續地收到了一些消息:他送給周影的定製吉他早就被賣了,還有項鏈、胸針……
時若陽難過地想,要是那束玫瑰花沒枯萎,她恐怕也要再二次轉手吧?
所以他在她眼裡,自始至終都隻是個提款機嗎?
他把吉他買了回來,上麵那個他親手設計的“shadow”個性簽名上已經有了劃痕。但那畢竟是他親手設計的樣式。
他在部隊表現得很好,訓練也很努力,就是為了早日離開新兵營,能夠多一些進出的機會去見她,可她呢?她想過他嗎?
時若陽不知道的是,玫瑰花是枯萎了,但是玫瑰花束裡的小熊卻天天被周影擁著入眠;時若陽更不知道的是,這些消息是周影故意透露給他的。
日子就這樣晃呀晃呀,一轉眼,一年半過去了。周影早在一年多前就成功加入之音樂團,成為了候補小提琴手,拿到了一筆筆工資。
她出落得更加清冷美麗。經過之前的那件事之後,趙窈窈等人再也沒有找過她麻煩。該沒有交集的人也早已斷聯。她即將順利畢業,並前往蜀川支教。
又是一年九月開學季。周影回校交接事務,並蓋章本研、支教材料。她目前還常常來幫曾經的導師柯教授代代課——畢竟是開學季,柯老頭已經快忙禿了。
“周助教再見!”
“謝謝姐姐指導,回見!”
……
周影一一笑著回應了,她代課的大二學弟學妹們都很可愛,也很友善。她走出教室,走廊裡有三三兩兩、穿著迷彩服的學生走過。
是大一學生在軍訓啊。她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