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楷剛踏出武館半步,腳步卻又頓住了。
嘴角微微殘留著血絲,下唇咬破了,這會兒一整塊都泛紅,格外明顯,光是模樣就狼狽的很,貿然回去肯定反而會讓對方擔心。
又縮回武館裡去了。
“你咋還不走。”黃毛停下手裡的活,站在一旁問。
陳澤楷擺擺手,“這會兒回去,還得讓他擔心,反而添麻煩,明天一早再去找他好了。”
黃毛“唉”了一聲,“隨你隨你,待會我去收拾一張床給你湊合一晚。我是欠你的,有事兒才來我這兒。”
“那不隻有真兄弟才這麼乾嘛。”陳澤楷挑起唇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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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一舟躺在床上,也沒睡著,他一直認為自己其實是個內心強大的人。即使沒有得到疼愛,他挺一挺撐一撐,也就過去了。
但如果一眾不明不白的惡意聚集時,就算是再堅強的人也可能挺不過去。
翻來覆去,腦海裡很難不浮現各種亂七八糟的評論以及吐槽。上一回他有底氣,自己麵對無端的指責有證據證明自己。
但這一次那條視頻,實在是過於具有迷惑性。他很容易陷入情緒的黑洞。
最後,漸漸縮在了床的邊緣。沒有心思睡覺,透過窗戶看天。
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最後拿著手機,沒點進軟件裡看評論,而是刷了刷微信聯係人,電話聯係人。
看了個遍。
家人的聯係方式,幾乎沒有。微信裡也沒有他能聯係的人,刷到最後點進了陳澤楷的聊天界麵。
他一條一條地看之前的聊天記錄。
不得不承認,陳澤楷依舊像是出身到長相,學曆都極其優越的那一批人。
可能用家長掛在嘴邊的說法來說,那就是典型的彆人家的孩子。能夠和這麼個人產生聯係,他甚至有點難以置信。
腦海裡浮現陳澤楷的笑容,似乎也沒那麼難受了。
想著想著出了神,手一抖點到了語音通話,意識到時,已經撥通了。
對方秒接。
“舟舟,怎麼了?”
他愣了愣,“啊”了一聲,低著頭,聲音聽起來很抖,“沒,沒事,點錯了。”
“很晚了,舟舟你要早點睡覺,不然哪有精力解決那些造謠的噴子。”
他悶悶地回答,“嗯,知道的,馬上就睡了。”
語氣聽起來氣壓很低,根本沒有精神。
“舟舟,要不彆掛電話,我陪著你呢。”陳澤楷聲音漸漸放軟。
牧一舟許久沒說話。
鼻子很酸,也沒敢說話,就默默的聽著電話細微的呼吸聲。
“舟舟,還在嗎?”
他點點頭,“嗯,還在。”
“舟舟,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去找你。”
“好。”
牧一舟覺得奇怪,明明隻是普通的對話,普通的交流,但似乎像是被注入了一計強心劑。
牧一舟覺得這也許算是被重視,被看重的緣故。
確實對他而言是一種極為新奇的體驗。
但愈發得到重視,他越難受。像是在50歲那年得到了5歲想要的那一套玩具。
表麵上看起來得到了彌補,但實際上心頭很酸。
明明很普通的事情,怎麼到自己這兒就這麼難?
明明應該習慣為常的得到愛與重視,怎麼到他這兒就顯得這麼珍貴?
他找不到理由。
隻能歸結為“人各有命”。
他生下來就不是好命。
他放下手機,把音量調到最大聲,放在一邊自己控製與手機之間的距離,躲在房間的角落裡。
麵朝逼仄、狹小的牆角。
小聲的,緩慢的哭。他不敢放聲哭,怕被陳澤楷聽見了,惹對方擔心。抽泣得呼吸似乎都不順暢,他張大雙唇,用力吸一口空氣。
但聲音即便控製的很低,電話那頭卻是試探地、低低地問,“舟舟,你是不是哭了。”
牧一舟連忙把淚拭去,抽了抽鼻子,咳了兩聲,跑回床邊拿著手機,“沒,沒有。”
“舟舟,沒事,哭也沒關係的。”
牧一舟眉頭一皺,鼻子直泛酸,“你怎麼,這麼關心我?”
他問的真切,完全沒經過大腦,像是一個被忘記在垃圾場臟兮兮的小狗,第一次遇見有心人喂了它一根火腿腸,小狗怯生生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對方,還汪汪兩聲問,怎麼不嫌棄自己臟。
牧一舟認為他是那條小狗,陳澤楷是那個好心人。
對麵的陳澤楷許久沒說話,突然愣住了,一時間自己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合理地形容他的關心。
是無私的?
還是有條件的?
還是隻是單純的私心?
……
他短時間裡,還不敢直白的,剖開血淋淋的內心,捧一顆熱騰騰的心給牧一舟。
之前,他會,但現在他害怕。
害怕給本就遭遇打擊的牧一舟,再接受二次傷害。他自己可以勇敢的麵對感情,但不能要求對方在低穀時同樣勇敢。
原本還能夠作為傾訴的角色,反而會變糟,更甚還可能成為陌生人。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陳澤楷欲蓋彌彰,“朋友不就是應該無條件的偏向對方嗎?”
牧一舟深深呼出一口氣,“是朋友嗎?”
“不然呢?”陳澤楷問。
牧一舟聲音低低的,語氣像是帶著一絲失落,“我以為,我們是比朋友還好的朋友。”
“嗯,你沒想錯,比普通朋友更好,不然我也不會黏著舟舟了。”
“謝謝你。”
牧一舟其實也不清楚所謂的關係,應該定位成哪種類彆。
“舟舟,快點睡覺吧,有事叫我,我都在。”
“嗯。”
他試圖合上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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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牧一舟是被小黑豬舔醒的,手機已經關機了,小豬一直都在哼哼唧唧地蹭他身體,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跟著小豬過去。
發現橘子在貓窩裡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小黑豬又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急的明顯就像是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