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反抗過!”江天佑仰起下巴,眼神中透出少有的惆悵,“我本科學的是中醫,這一點你知道,”江天佑眼底的惆悵一分一分的變成無奈,他猛的抓起水壺,把水倒進吃完麵的碗裡,像喝酒一般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沈君抬起眼睫,一邊認真的聆聽一邊眼睫閃爍。
“之前和你說過我研究生學的是外科,你不知道的是,我研究生具體學的是中西醫結合外科學!”難怪外科縫皮這些比較熟練,沈君當時還覺得有點意外。
江天佑說著,又乾了一口水,他感覺這水又苦又澀,流淌到胸口的一瞬間火辣辣的,像是酒一般,想醉的人,喝什麼都是酒。
“我本來打算畢業以後去S省中醫醫院乾外科,像我這種本科學中醫研究生結合外的,到省中醫醫院乾個普外是沒什麼問題,可最終我還是拗不過家裡才來到現在這個醫院,又被安排到老李門下一門心思跟著他學中醫,他和我外公是故交,我外公將我托付給他!”江天佑感覺舌頭發燙,這是第一次,他找到一個人把自己的心事傾吐出來,把他這些年的憤懣訴說出來,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沈君。
沈君默默的聽著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偶爾聽到某處的時候,他的食指微不可見的動了動。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放棄手術,放棄你的熱愛?”江天佑把碗裡剩下的那口水一飲而儘,他把目光對準沈君,仰起的下巴多了幾分桀驁不訓,“你要知道,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正是有人期待卻無法實現的!”江天佑傾吐出所有,呼出一口濁氣。
“你確定你真的是喜歡外科而不是彆的?”沈君沉默了半天,突然拋出這麼一句話,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透露出一絲他慣有的冷淡,他垂下眼皮覦著遠處的窗外,似乎在想著什麼。
江天佑被這問話問的愣住了,怎麼能不確定?他非常確定他喜歡的就是外科,熱愛的也是外科。這個考研時他自己抉擇的專業,這個做夢時他想了若乾次的專業,要說他不喜歡不熱愛,這太可笑了!?
“我聽過一個說法,我們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又熱愛什麼,你所認為的喜歡可能隻是某種執念。”沈君用食指在婆娑著桌子,又把目光從窗外投回來,“隻有工作了一段時間,了解了自己,才會發現自己真正的喜歡和熱愛是什麼。”
沈君突兀的說了這番話又陷入了沉默,然而這番話卻把江天佑問懵了,外科難道不是他的熱愛嗎?他不禁在心底質問自己,如果他真的可以到普外科工作,那難道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嗎?
後天早上剛上班,江天佑就被叫到了醫務部,經過了一天的休息,他滿血複活神清氣爽,仿佛對這遲早會來的“三堂會審”毫不在意。
推門而入的時候他就在想,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投訴、和人動手、兒科於菲的事,再加上這一次,這段時間以來,他來醫務部的次數簡直一次比一次多。
辦公室裡,中間齊刷刷的站著一排人,從左到右依次是殷麗娜、王東一、馮園園,她們背對著江天佑,醫務部部長馬玉坐在辦公桌前,急診科主任崔淑珍站在一側,她雙手背在身後,少有的收了笑容,一臉凝重。
門診主任潘鐸坐在對麵的木製沙發上,見江天佑來了,他快速的一起身,朝他擺擺手,示意他站到馮園園身旁,江天佑慢慢悠悠的晃到馮園園身邊,朝她擠眉弄眼的笑了笑,後者給了他一個嚴肅的眼神。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就開始吧!”潘鐸躋身走到馬玉身邊,兩個人默默交換著眼神。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叫到這裡,關於前天晚上急診科擅自處置產婦的事,違反了上級部門對醫院的相關規定,醫院對於此事要給出你們幾人嚴肅的批評!”潘鐸邊說邊盯著幾人,臉上早沒了往日的和善,他用手抬了抬眼鏡,“院裡決定扣除你們每個人半個月的獎金!”
“憑什麼啊?”江天佑聽完急了,然而他勉強控製住了語氣,硬生生的把“放屁”兩個字憋了回去。
“憑什麼?就憑你們一聲不吭不向上級彙報不打任何招呼就擅自處置患者!”馬玉坐在辦公桌,一隻手隨意的放在桌邊,他抬起頭把目光投向江天佑,眼睛裡仿佛會噴火,“那麼多人怎麼沒一個人想著先打電話給主任商量一下?你們當自己是誰,又當醫院是什麼地方?是自己家開的還是私人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