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好白大衣,出了更衣室的時候看到了護士周惠春,她人就站在更衣室門口,像是專門在等他,“沈大夫,你診室裡有個患者在等著你呢!說是找你有事!”她昨晚夜班,現在一臉倦容,素麵朝天臉上黯淡無光,手裡還拿著一杯豆漿,說完用吸管喝了一口。
江天佑有點納悶,一邊用手係著白大衣的扣子,一邊朝診室的方向探了探頭,“哦,男的女的?什麼事兒啊?”周惠春搖了搖頭,做出一副她不知情的樣子。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瞅你這憔悴樣兒,趕緊化個妝戴上口罩撤退吧!”江天佑看她閉眼喝著豆漿,像是下一秒鐘就要睡著,連忙衝她擺擺手。
周惠春在驚訝中掏出手機衝著臉的方向舉起來,左看右看喃喃道:“有嗎?不會吧!”她自言自語,用手撫了撫眼下的皮膚,對著手機神經兮兮的說:“還真的是,我得趕緊多敷幾片麵膜!”說完風一般的閃進休息室。
江天佑走到診室門口,看到一個女人背對著他正坐在圓凳上麵,等他前腳剛落地,女人轉過頭的那一刻,江天佑多少有點意外,“周美惠,怎麼是你?”雖然過了一個多月,但是他沒忘記那天夜班在急診科發生的事,他和周美惠的男人在急診科裡大打出手,最後還驚動了警察。
江天佑事後得知,周美惠的男人因為無業,拘留十五天後又被放了出來,至於周美惠怎麼樣,他不得而知。
“沈大夫,對不起想打擾你一會兒。”周美惠歉意的笑了笑,她說話聲音很小,臉色青灰和之前一樣毫無生氣,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對生活的希望,晦暗的麵容就像一灘死水,她娓娓跟江天佑訴說她的故事。
周美惠沒有生育,和現在的男人是二婚,男人有個孩子,留給了他的前妻,兩個人才結婚不到半年,她就被老公打了十多次,她沒有報警,也不想報警。
“我身體一直不好,常年小病大病不斷,之前他打我打的嚴重了,怕彆人看到我身上的淤青不好看,於是也會偶爾給我買點藥,”女人說,用手彆了一下頭發到耳後,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麵無表情,就好像正在陳述的事情和她無關,像是在說彆人的事。
“結果那天下午他帶我來開藥,卻在急診這兒碰到了你。”她抬起眼,目光裡毫無情緒,周美惠沒想到的是,眼前這個年輕帥氣的男大夫,居然會製止男人的惡行。
江天佑咽下一口氣,語氣同情之中還摻著一些憤怒,“你就沒想過離婚嗎?”他有點想不通,人都被打成這樣了,怎麼還能生活在一起?!
“我之前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高中畢業後和人結婚,結果那個人婚後頻頻出軌,整日不著調,最後還先提出和我離婚,後來就離婚了,認識了現在這個男的,接觸了一段時間,感覺他人挺老實,應該不會整出啥出格的事,後來結了婚,沒想到還是我看走了眼,結婚後經常動手打人,都這個歲數了,我不敢再離婚了,害怕彆人議論,難堪怕丟人,但是也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她不敢迎著江天佑的視線,眼神中仍有幾分退縮,能看的出來,她說這些話也骨起了很大的勇氣。
她講話的過程中,有好幾次江天佑都想打斷她,想給她提出各種建議,比如報警,比如離婚,比如不要活在彆人的眼光裡,可最終卻遲遲把話卡在喉嚨裡,畢竟彆人的生活總是千頭萬緒,有她自己不可逾越的鴻溝。
“我可以給你寫份病曆出個證明,你留下這些資料,以後萬一用的著或許還有幫助。”江天佑倒抽一口氣,把剛剛咽下的氣又吐了出來,用手拽了拽白大衣的領口,他雖然對周美惠有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悲憤,可他隻是個醫生,不能隨意對彆人的生活指指點點,甚至是出謀劃策,他可以路見不平一聲吼,但做不到過多乾預,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漩渦中,該怎麼走出漩渦,隻能靠她自己。
“不必了,我這次來就是想謝謝您,您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女人說著站了起來,朝江天佑深深的鞠了一躬,幾縷花白的碎發隨之垂下來。
江天佑無奈的看著女人的身影,看女人道謝之後默默離開診室。
沈君回到中醫門診,居然有一種習慣成自然的熟悉感覺,他接連看了幾個患者,中間患者少的時候,他又拿出相關的中醫書籍開始認真的鑽研,等快臨近中午的時候,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之前找他看腿的那個老頭閻運來。
“江大夫,不好意思又來麻煩你了!”老頭笑眯眯的走到椅子旁邊,自覺地坐了下來,乖乖伸出手放到脈診墊上,像個聽話的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