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今天突然不想喝龍須茶了,我想試試大紅袍。龍須茶與大紅袍同出一支,卻各有味道。不知道張小姐是不是對大紅袍也有了解?”
張叢叢嘴角僵硬了片刻,她剛剛泡好的龍須茶還在慢慢的發散著它的清香。
腦子飛快運轉起來,張叢叢還在思考對策,靳昀卻先開口為她解圍了。
“埃森先生,叢叢隻是略通茶道,平日裡練習得又頗為懶散,您還是不要為難她了。”
然而埃森卻並沒有看靳昀的臉色行事,反而越發的不給麵子了。
“煮個茶而已,能有多辛苦?靳昀你可不要太心疼你女朋友了。”
見埃森並沒有要聽靳昀的話放過她的意思,張叢叢急中生智有些莽撞的開口打斷了靳昀和埃森的談話。
“靳昀心不心疼我另說,埃森先生您總得問問我願不願意吧。”
一句話說得嬌氣但又底氣充足。
而張叢叢的底氣來自靳昀的那一句——我相信你。
張叢叢看了靳昀一眼,隨即看向埃森。
“我這個人說話一向比較直接,埃森先生您雖然不能理解我穿旗袍,身上卻有我們中國長輩身上的一些不太好的習慣,比如喜歡看晚輩表演節目。”
“我看啊,您想換口味是假,想看我出醜才是真。不過,泡茶確實太耗費時間了,我怕埃森先生您為了看我表演節目,晾著外麵那麼多客人,會有客人對您有意見的。您還是下次再看吧。”
“我呢暫時不會和靳昀分手,等你們達成合作了再來找我喝茶也不錯。您說呢?”
說完這句,張叢叢又看回靳昀去了。
她朝靳昀笑了笑,而這次靳昀也還是如他所說選擇了相信她。
他伸手覆蓋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完整的包裹在了手心裡。
而這一次埃森的反應依舊讓人難以捉摸。
他似乎是愣住了,又似乎是在憋著要出一口惡氣。
然而他的反應最終出乎了張叢叢和靳昀的意料。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靳昀啊,你這個小女朋友居然說我老?”
靳昀也是一愣,繼而陪著埃森笑了起來,又假裝責怪的看了張叢叢一眼。
休息室會客總算是揭過去了。
張叢叢和靳昀逃出生天。
埃森一出休息室就被其他的客人給攔走了。
靳昀帶著張叢叢去舞池當中跳舞。
兩人就像剛組合到一起的戰時間諜在趁著大家還在紙醉金迷的間隙交換著彼此收集來的情報。
“你剛剛沒有看到他一直在觀察你的表情嗎?你到底是怎麼跟他說的?他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你女朋友啊?”
既然埃森並沒有要考慮靳昀的心情辦事,但又頻頻觀察靳昀的神色,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埃森在懷疑靳昀和她之間的關係。
如果讓埃森發現靳昀在這種事情上麵哄騙他,那個老頭還不知道會怎麼壓榨靳昀呢。
說著說著張叢叢還歎氣起來,“靳昀啊靳昀我看你這次找到我是打錯算盤了。”
可靳昀卻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覺得自己打錯算盤了。
“埃森隻是老了,也更愛麵子了。你今天那兩段話都沒什麼大錯,不用擔心了。”
張叢叢忽然亂了舞步朝靳昀走近了一步,頭埋向靳昀的胸口,卻隻是剛靠上就遠離開了。
像是隻是突然想要依靠他一下。
張叢叢身上的清新的氣味剛卷到他鼻端又很快散去,卻往他的心臟種下了鉤子。
她頗為喪氣的說:“靳昀你脾氣可真好,謝謝你的安慰。”
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靳昀不由得也亂了陣腳,差一點就踩到了張叢叢。
愣怔的靳昀對上張叢叢眸光微閃的視線,一時居然被看慌了神。
好半天才撿起來話頭說:“我也不完全是在安慰你。我說你和史清歡像並不是因為外表。而是你身上的那股勁。你剛剛說那些話的時候一定很像當初和他爭辯一款茶應該如何泡時的史清歡。他隻是不想像史清歡的你贏而已。”
隻是不想讓像史清歡的我贏。
張叢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當年史清歡知道埃森還是用了她取的名字時有沒有什麼後續?”
靳昀思考了一下,回答了張叢叢四個字。
“沒有表示。”
原來,沒有表示,就是這段感情的後續了,多麼現實。
張叢叢忽然停了下來,靳昀靜靜的站在舞池中央陪著她停下來,他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些什麼。
好半晌才聽見她說:“那我就讓他贏。”
說完便鬆開了和靳昀交握在一起的手,跑走了。
“哎……”
張叢叢踩著高跟鞋依舊健步如飛。
靳昀從不習慣在人多的場合惹人注意,隻能看著風風火火的張叢叢跑去和埃森“認輸”。
林秘書又不知道忽然從哪裡冒了出來,立在靳昀的身邊擔憂的問道:“就這樣讓她單獨行動沒有問題嗎?”
靳昀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張叢叢在會場的邊緣見到了和人交談得頗為愉快的埃森。
她默默的立在一旁等著埃森和客人聊完。
埃森也早就發現了她的存在,於是也沒有讓張叢叢等很久就結束了談話。
張叢叢馬上朝埃森走去。
“你找我有什麼事?”
“埃森先生,我是來和您道歉的。還有我想對你說,世界上所有的相愛都是一場偉大的賭博,有輸的準備,才能和愛的人一起在有限的愛裡逍遙。”
“中國的情侶在恩愛的時候往往喜歡許下海枯石爛,白頭到老的約定,但我不一樣。我隻想在有限的生命裡和愛的人朝朝暮暮,這就夠了。”
張叢叢眉頭微蹙,一雙杏眼始終飽含著熱烈的情緒,她身上的氣質不像一壺越久越有味道的茶,而更像是酒。
讓看到她的人始於芬芳,終於沉醉。
埃森的眼神從詫異轉為低落,繼而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朝不遠處的陽台走去。
有那麼一瞬間,張叢叢以為是埃森太久沒來中國了,她剛剛的那一大段輸出,他並沒有聽懂,隻好跟著埃森去了陽台,想要再和他解釋的更明白一點。
可停在種滿花草的圍欄前的埃森忽然語氣悲傷的說:“曾經我也對她說過我願意一輩子輸給她。”
“可她欺騙了我的感情。”
聞言,張叢叢也被驚住了,什麼叫欺騙感情?說好的兩情相悅呢?
埃森向張叢叢說起來三十年前他從德國回到史家的故事。
原來,當年他被史坤寧逐出師門,史清歡又忽然嫁人了都不是傷他最深的事情。而是史清歡曾親口對他說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史清歡鬨著玩的。
典型的受了威脅,情願欺騙換對方一世安寧的俗套戲碼。
為什麼他會信啊!
張叢叢覺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可想是那樣想,可事已至此,三十年都過去了,兩個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張叢叢覺得,還是不要再增添兩人之間的遺憾了。
“埃森先生,您聽我說史小姐是不是欺騙了你的感情我不清楚,但您有沒有愛過您心裡清楚。既然選擇了認輸那就要輸得起。您可是個男人。”
而且張叢叢知道自己不是史清歡,她不能去更改史清歡本來的決定,讓遺憾變得更遺憾。
聽到最後一句,埃森又是一愣,這個靳昀找的女朋友和他的說話模式還真是大相徑庭。
然後這個老頭忽然又一次哈哈笑了起來。
“剛剛聽你說那段話還以為你也已經向靳昀認輸了呢?原來還是希望他先認輸。”
靳昀?
張叢叢朝會場裡麵望去,隻一眼就對上了不遠處靳昀的視線。
原來他也一直在關注著自己。
他說過會保護好我。
“不,我願意輸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