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讓並不算平坦的九曲十八彎的小巷子道路更為難走，一不留神踩中泥濘的坑窪，飛濺起烏黑的水滴，在雪白的褲管上留下難以清洗的標記。
林書葉站在岔路口，抬頭望天，唉聲歎氣。
這一代圍繞著密匝匝的筒子樓和凹凸崎嶇的羊腸小路，大部分住戶已經搬走，其餘的便是咬緊牙關等待拆遷的命運。
對於前來求職的林書也來說，無疑是一腦門無語的黑線。
辦公室租在這種鬼地方，不是經營不善就是不正經，總之一句話，絕對有貓膩。
可對於畢業即失業的林書也來說，隻能抓住一切麵試機會結束家裡蹲的淒慘現狀。
“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林書也再次打開手機導航：“五險一金，平均工資，就可以衝！”
像林書也這樣毫無事業心的畢業生，隻有上班失蹤，下班失聯，摸魚躺平，悠哉一生的人生目標。
零星的雨滴落在林書也臉上，忽然一陣妖風四起，不知從哪兒飛來的一張粘濕濕的紙就這樣隨風糊了他一臉。
林書也揭下一看，不得不承認“緣分”二字。
這張紙是一張招聘啟示，也正是他前幾日偶然在街上走過路過看到的，而眼下竟直接貼上了他腦門，讓林書也的內心隱隱冒起了異樣的感覺。
也許......他的五險一金有著落了。
沒帶雨具的林書也雙手撐於頭頂形成個小帳篷，他牢記於剛才導航的路線，撒腿狂奔起來。驟然的暴雨讓他措手不及，眼瞅著還有數十米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就在他眯眼吸氣的瞬間，他彷佛看見對麵同樣奔跑而來一個人，長發飄飄，身型修長，應該是個女人，她渾身濕透，簡直像是從河裡爬出的一樣，林書也不免放慢了腳步想將她看得再仔細些，而這個女人同樣也在凝視著林書也，兩人擦肩而過的同時，女人也忍不住回頭張望著他。
天空一道驚雷，女人向後奔跑的身影不見了。
“喂！你好！”
林書也聞聲一驚，左右一望沒人，抬頭看見身側樓房的二樓探出了一張臉，看似挺年輕的女人，心下一鬆，感歎幸好自己沒撞見鬼。
他又細看了眼門牌，戊辰二路二十二號。
“請問這棟樓裡是不是有家房產公司？”林書也隔空喊話：“叫什麼鹿頁房產中介公司？”
“你是來麵試的吧，進這大門上樓就可以了。”女人朝他招了招手，不忘嘟噥一句：“老板就說今天會有人來麵試的。”
看來自己沒找錯地方，林書也匆匆上了樓，這就是一棟最常見的筒子樓，樓道裡散發著潮濕的黴味，他步伐倉促，也來不及注意一樓的動向。
女人也是公司的員工，她穿著極簡，普通的汗衫和運動褲，她讓林書也趕緊進去，還給他拿來了擦乾用的毛巾。
這公司的布局倒是有模有樣，大門內就是前台，不出林書也所料，公司規模很小，從前台一側往裡看去，隻有零星的幾張桌子和一間關門的房間，玻璃由外至內透著光線，模糊可見人影。
女人似乎明白林書也在想什麼，笑著指了指自己：“我叫許淼，是公司的前台，就是個打雜的，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問我，缺什麼文具啥的也可以告訴我，總之有什麼問我就對了。”
林書也覺得這口氣不像來麵試，倒像是直接入職。
許淼見他擦乾了頭發，便引著他往唯一的那間房走去，敲門而入，伏案執筆的男人緩緩抬頭，他戴著黑框眼鏡，膚色略顯蒼白，五官倒生得極為精致。
視線在林書也臉上逗留了會兒，隨意指向了前方的座位。
許淼關上了門，作為沒找到工作的麵霸林書也已經很熟悉這一套麵試的流程，他熟悉地遞上自己的簡曆，見對方隻是將自己的簡曆擺放在了手邊，遲遲沒有下一句話，林書也皺了下眉，這可把他整不會了......
秉承著“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的宗旨，林書也假模假樣地輕咳了聲，決定由自己主導麵試節奏：“我叫林書也，先從自我介紹開始？英文還是中文？”
“你好，我叫顧從麟。”顧從麟遞上了自己的名片，非常自然地直視著他：“我司常年夜班，不過大部時間都可摸魚睡覺，工資日結，多睡多得。”
林書也：“......”
這局麵沒見過，我不會。
林書也瞄了眼名片，寫得倒是清清楚楚。
鹿頁房產中介公司。
顧從麟，房產公司售房經理。
“這是銷售職位，主要工作是售房？”林書也大腦屏蔽了剛才那一段聽不懂的話，從對方名片上的職位開始推算自己的職位和職能。
“並不是，但是日後你想要轉崗也並非不可能。”顧從麟推了下眼鏡框，彎腰似乎在從抽屜裡拿著什麼。
須臾，桌上放了兩罐可樂，冒著涼颼颼的白煙。
他很自然地打開其中一罐，抿了一口，順勢一指：“要麼？”
林書也搖了搖頭，瞬間又點了下頭，既然人家都拿出來了，也彆浪費，然而他忘記了自己才淋過雨，一口冰可樂下肚，透心涼到腳底心。
“這麼說吧，我司好幾個職位，職能自然是不同的，有專人負責售房工作，但是我們手中的房源需要進行審查。”
林書也順著話頭拓展思路：“顧先生的意思是這個職位是審查房源的？”
“是，我們是良心公司，必須得保證售賣的樓房沒有問題，這個...你能理解吧。”
林書也點頭。
“顧先生，我沒有做過類似的職位，能否說得再詳細些，比如如何審查？”此次麵試不走套路，違反常規，林書也覺得比起自己不停旁敲側擊，不如問個清楚。
“哦，結論源於實踐，你在樓房裡住一住就什麼都明白了。”
林書也：“......”
顧從麟隨後拿起了右手邊的一遝紙放在了他麵前：“每隔兩小時需要填寫監察記錄。”
每隔兩小時？大部分時間摸魚睡覺？這數學也算沒毛病，行叭。
紙上的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卻有些匪夷所思。
具體地址，審查人員，入住日期，案件編號。
10:00pm：異常地點...異常現象...目前線索...
12:00pm：異常地點...異常現象...目前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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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am：異常地點...異常現象...目前線索...
林書也每個字都看得懂，似乎又什麼都不明白，他納悶了一會兒，這才發現剛才詭異的感覺又出現了。
他隻是來麵試的。
“我司待遇優越，提成不限，節日禮品，生日團建，年假病假，一應俱全。”
林書也心裡一咯噔，公司福利完善，五險一金妥了。
“雖是夜晚開工，但並非每天都有工作，也算是不定時工作製了。”
林書也心裡一緊張，這公司不內耗！
“拒絕007，再見996。”
林書也就差沒當場爆笑，這公司適合他這條隻想躺平的鹹魚！
林書也關門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帶走喝剩的可樂，而當他經過前台的時候，許淼正在風風火火地打著手遊，似乎完全沒有發現他這邊的麵試已經結束了。
林書也想著今後就是同事了，保持友好關係是職場的信條之一。
“許小姐，我想麵試是成功了。”林書也指了指自己，問道：“是否需要一些證件之類的作為入職材料？”
許淼戀戀不舍地從遊戲中回神，神情茫然地說：“結束了？那挺好的，你就喊我許淼吧，今天就算你入職了，手續啥時候都可以辦，你下回來辦公室的時候帶來給我就好，哦，等下，我一周隻上兩天班，你可要算準了時間。”
沒有最躺平，隻有更躺平。
也許是許淼察覺到了林書也神情的不自然，她又補了句：“我還是在校學生，我是來兼職的，不過明年會留下轉正，對了，這個給你，請在工作開始時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