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方造紙廠 ，袁廠長的辦公室裡。

“投資？”黎瀟有些吃驚，“之前的電話裡……”

“當然了，您手縫隨便灑下一點，都夠我們廠子吃的。”袁廠長打斷黎瀟的話，“實不相瞞，最近廠子在擴建，有批材料隻有香江才有。”

他這樣一說，黎瀟瞬間明白為何袁廠長在電話裡，為何如此熱情了，恐怕他當時連黎瀟的訴求都沒聽清楚，便連忙答應。

“袁廠長，”黎瀟說，“主要是為了造紙廠的訂單，據我所知，咱們廠造紙技術有限，原材料主要依靠進口。我現在有些門路，想要拿到廠子在香江進口廢紙的訂單，價格和質量方麵有保障，能為廠裡降低不少成本。”

“你不是來投資的？”袁廠長的笑容僵在臉上，“不是投資的話，那……我還有個會要開。”

“哎！廠長！”黎瀟喊了一聲，也沒擋住對方的步伐，黎瀟站在門口，望著袁廠長冷酷的背影，開始思考後路。

“嗬。”

身後傳來一聲譏諷，林頌野把墨鏡摘下來，吹了口熱茶，“感情人家把你當散財童子了，一聽沒有錢拿，跑得比狗都快。”

黎瀟沒有空跟他貧嘴，坐回沙發上。

按照原主的記憶，袁廠長不該是這樣一個見錢眼開的人啊！

她記得當時原主父母意外去世時，還是袁廠長幫她透支三個月工資，甚至把他自己好幾個月的積蓄借給她用。

就算她黎瀟不投資，那袁廠長也不至於翻臉不認人吧。

黎瀟百思不得其解，她打開窗戶透氣。

從窗戶往外望去，造紙廠全貌幾乎儘收眼底，黎瀟腦海深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對麵的三層小樓外立麵上，還有上世紀特有的白字紅底宣傳標語——

“安全防火，人人有責！”

小樓的左邊，林立著一車間和二車間，右邊是員工食堂和廠區幼兒園。

黎瀟把目光鎖在幼兒園，一群穿著花花綠綠、紮著朝天辮的花骨朵們，在幼兒園院子裡玩耍。

這所幼兒園用半米的矮牆圍成一圈，裡麵全是廠內員工的小孩，蹦蹦跳跳的，可愛極了。

“哎，你看那裡，有隻想要翻牆逃走的小猴。”林頌野不知什麼時候走到黎瀟身旁，手指從窗戶伸出去，指向幼兒園角落。

“是個小女孩！”黎瀟糾正，她看看原本在教室門口曬太陽的老師，此時已經不見身影，黎瀟怕小女孩跑到廠區危險，便放下茶杯，從樓梯噔噔噔跑了下去。

她跑到幼兒園矮牆邊時，小女孩正好跳了下來，林頌野眼疾手快，伸出胳膊接住女孩。

“放開我！”小女孩聲音稚嫩，看起來隻有三四歲。

“原來是隻調皮的小猴子。”林頌野刮刮她的鼻子，將她放下，黎瀟半蹲著，雙手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

“小妹妹，跑出幼兒園是很危險的，你不怕外麵有大灰狼嗎？”黎瀟十指分開，模仿大灰狼做出吃人的模樣。

“我不啪。”即便含著眼淚，小女孩硬氣地回答，“我要找爸爸媽媽。”

黎瀟幫她擦擦鼻涕，“乖，你爸爸媽媽在哪裡？”

“我……我不幾道，我好幾天沒見了，爸爸媽媽火燒了。”

“！”

黎瀟看了林頌野一眼，林頌野的表情也瞬間嚴肅起來，三四歲的小孩可能表達不清楚，什麼叫“爸爸媽媽火燒了”？

可是這個小女孩再怎麼問，也隻有一句“爸爸媽媽火燒了”，再問便開始哭鬨不止，林頌野把她拎起來放在肩頭哄笑，跟她玩了一會，小女孩終於停止哭鬨，在林頌野的懷裡睡著了。

“怎麼辦？”林頌野用求助的眼神看著黎瀟。

“送回去，順便打聽點事。”

兩人相□□點頭，繞著外牆找到幼兒園大門。

“我的老天爺啊，小玲，你跑哪去了？”

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老師，隻是上個廁所的功夫，發現少了一個小孩，正急得上躥下跳，一看到有人將孩子送回來，那顆懸著的心立馬落地。

“謝謝你們！”女老師喘著大氣，“幸好遇到好人，不然要是被人販子偷走，我可怎麼跟小玲的爺爺奶奶交代啊，老人家不能再承受打擊了。”

黎瀟抓住關鍵字，趁機問道，“老師，小玲家出了什麼事嗎？剛才我聽她說什麼‘爸媽火燒了’，這是什麼意思？”

“啊？！”女老師眼睛瞪大，“這，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女老師把小玲支回教室，返回來說：“前幾個月，廠子起了一場火災，小玲的父母在火災中去世了，可憐呐。”

黎瀟腦海中的線索突然連起來了。

難怪廠裡的大半房子都進行了翻修或者重建，剛進廠時，袁廠長還拉著她到處介紹新宿舍新食堂，原來不是因為廠子效益好，恰恰相反，竟是廠子失火才不得不為，這也解釋得通，為何袁廠長對投資的事這麼上心。

“因為什麼失火？”林頌野問。

“還不是因為那批老舊的抄紙機！”女老師說，“聽說廠子的這批機器早就該淘汰了，可是廠子沒錢，也買不來那麼高端的新機器，所以隻能湊合用，用了一年又一年，終於還是意外發生了。”

園內有人喊了一聲李老師，眼前的女老師應了一聲，擦擦淚珠說，“我先去上課了，謝謝你們。”

黎瀟衝她揮揮手，“快去吧。”

等她走遠了，黎瀟看向身後的林頌野，問：“你怎麼想？”

林頌野：“？”

黎瀟：“我想幫她們。”

“彆看我，我隻會抓犯人。”林頌野戴上墨鏡，“再說，你沒錢拿什麼幫彆人？”

“辦法總比問題多。”黎瀟扭頭又往廠長辦公室走去，這回她理解袁廠長的動機，對方絕對沒有再拒絕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