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相安無事到了迎春日。
困乏地度過了繁瑣複雜的祈使禮,我迫不及待提前到達草場,坐在高台最上方看著陸陸續續進來的王公貴族公子哥兒。
他們的風箏被身旁的小廝們拿著,我粗略望望,隻覺得沒一個比我好看的。
左等右等,那裴小將軍才姍姍來遲。他沒帶小廝,自己拿著風箏。我伸長脖子看過去,頓時放了心——他今年拿的風箏格外平平無奇,甚至比不上他自己去年的那隻。
人基本上到齊,我懶洋洋抬手示意。身邊候著的太監得了令,尖嗓子宣布今年迎春日的風箏比賽現在開始。
一時間數十隻風箏全都飛了起來。因怕剛飛就落為不祥,在此之前宮外已經進行過一輪比拚了。此時數十隻風箏一齊高懸在空中,花花綠綠,熱熱鬨鬨地不知道該看那隻好。
我卻沒心思看這熙攘的天空,歪歪頭示意小安子拿著我的風箏入了場。
是從沒有過的鳳凰風箏,太傅用最好的顏料豔豔上了色,剛一展開便收獲了一片驚呼。我瞥著四麵八方聚集來的羨慕目光,驕傲地坐直了些。
展翅的鳳凰直上雲霄,飛得最高最穩,將底下那麼多風箏都襯得沒了色彩。
我在人群裡搜尋到裴小將軍,見他也仰著頭定定看我的風箏,心裡堵著一年的氣終於順了。
今年的夜明珠非我莫屬。我癱回座位上,舒心又得意。
結果毫無懸念。
賽後,一堆人圍過來看我的風箏。我憐憫他們沒見過好東西,又怕他們人多雜亂把風箏弄臟弄壞,讓小安子帶人在旁邊守著一個個看。
裴小將軍竟也跟著來了,仔仔細細端詳著風箏,讓我心裡又一陣暗爽。
“敢問陛下,這風箏出自何人之手?”看了半天風箏,裴小將軍直直望向我。
我享受這種狠狠踩他一頭的快感,連稱呼上都要占便宜:“朕的太傅,怎麼?”
裴小將軍單膝跪地,衝我抱拳道:“臣一向對風箏頗為喜愛,望陛下降聖恩,賜臣去見這太傅一麵,了臣之心願。”
按理說這不合規矩,但他跪伏在我腳底帶來的滿足早已衝昏了我的頭腦。
迎春日尚未結束,各種活動正入高潮,趁著亂亂糟糟走開也沒人會發現。我大發慈悲地揮揮手:“這有何難,你隨我來吧。”
裴小將軍看來也是這麼想的,很利索就從地上起來跟上了我。
大家都聚在後花園,飛燕宮這邊本就沒什麼人,此刻更是寂寥的很。
乍從那麼熱鬨的地方出來,再踏進這寂靜的飛燕宮,隻覺得更冷上三分。
太傅倚在窗邊看書,可能沒想到我會來,沒有束發,穿一件素白毛披風,襯得整個人如離世謫仙般冷清。
“太傅!”我喊道。
太傅的目光便從書卷上移到我這裡,又慢慢挪到我身後的裴小將軍,似是一愣。
我沒注意這些,興致勃勃跑過去問:“太傅,你看見風箏大賽沒!我的風箏飛得最高最穩!”
太傅神色溫和下來:“見著了,很厲害。”
他指了指我身後:“這位是?”
裴小將軍上前一步,單膝跪地自報家門:“太傅好,在下裴望,家父裴虎,祖父是裴實將軍。”
“原來是世代鎮守北疆的裴家,真是有幸得見。”太傅扶他起來,語氣裡帶了些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