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墜落。我緊緊捉著李響的衣領,落……(1 / 2)

墜落。我緊緊捉著李響的衣領,落下去。

我隻恨這個碉樓太矮了。摔下去不一定能死成。

就算是晚秋,京海的風也是溫熱的,濕噠噠地在我耳邊呼嘯。不像北方,風像刀子似的,皮膚跟著裂開細細的口子。

挺好。在這裡生長,在這裡肆虐,在這裡滅亡。

我曾試圖從我的人生中擦除我的出身和童年。好像身上有黑色的瘢痕,於是使勁擦洗,把皮膚搓紅,搓出血點,直到搓掉一塊皮肉,然後定定地望著血淋淋的傷口,這才發覺那抹黑色是滲在肌膚裡麵的。除非把肉剜出來、換上一身乾淨的骨頭,那臟東西是去不掉的。我曾那麼迫切地想切除我身上自卑與病態的部分,天真地以為這就像壁虎切掉自己的尾巴然後再長出一條新的那麼簡單。我以為烈火烹油的生意可以洗掉我的自卑,但是不行。青年才俊的身份也不行。無框眼鏡和西服更不行。我發現我改不了了,它早已經成為我的一部分了。所以我放棄了,我開始放縱自己。

我覺得自己很像陰溝裡的老鼠。短視。我本身也近視。所以我要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我要紙醉金迷,我要花團錦簇。我要的東西,一定要牢牢抓在手裡才好。我窮怕了,所以我要錢,大錢,快錢,沾不沾血的,無所謂。潦倒時我和我哥受人欺負,所以我要生殺奪允的權力。坐在肉食者的位子上,從容地作出慷慨又悲憫的樣子,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享受。

濕熱的空氣掠過我的身體,飛速向上流去。我莫名覺得手中抓著的這個警察是白色的。就像舊廠街上徐姨開的肉鋪裡放著的肉兔。小時候我會蹲下去看籠中的兔子,把手指伸進籠子縫隙,觸碰它的白毛。兔子近乎於是被鐵絲籠緊緊箍住,逼仄的空間不容許它自由轉動胖胖的身體。我的動作由撫摸變成戳和按,帶著孩童天然的惡意。它有些急了,張著嘴想咬我。我抽出手指,麵無表情地站起身。年幼的我心想,它太蠢了。年長的我點頭附和道,太不自量力了。京海看著很繁華,可這裡的空氣始終帶著魚腥氣,血味。一隻肉兔,竟敢與操刀的人叫板。

京海爛透了。白色的人在這裡是活不下去的。

我也爛透了。我想,畜牲道都容不下我。

可是我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哥哥必須往前走。在不遠的未來,有一場盛大得無以複加的榮華等著他。哥哥要是停下或是回頭......我不能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