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的深入,黎見月的時間越來越不夠用,家教也隻能推到周末。
難得小真的媽媽也在家,黎見月被留下來吃了晚飯。在門口萬般推辭,黎見月謝絕了對方想送她回學校的好意,獨自在黑暗中踏上歸程。
回學校的地鐵很是方便,出站之後走上幾百米就能看到學校大門了。這一趟折騰下來九點多鐘,不算太晚,黎見月沒有多想,背著包朝大門走去。
“可算被我蹲到你了。”
她背著包的手忽然攥緊帶子,這道聲音,幾乎把她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她是記性極好的人,尤其對方與她頗有淵源,哪怕過去這麼多年,她也能立刻回想起當初的那張臉。
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黎見月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可對方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眨眼就走到了她麵前。
“好久不見啊小月牙。”
四年過去,賀威那頭長毛被推了個平,他身上那種痞氣,在裡頭這麼些年竟然分毫未減。借著他身後的燈光,黎見月發現他臉上那種蠻橫似乎愈發明顯。
她心裡的畏懼也一躍到了頂點。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顫著聲開口糾正他:“彆這樣叫我。”
這是,她爸爸的專屬昵稱。
賀威跟著走進一步,抬手想挑她下巴,黎見月立刻後退避開,如臨大敵。
“咱倆都是老熟人了,怎麼還這麼生分,讓哥哥摸一下怎麼了?”
這兒離校門口隻一小段距離,黎見月心想,隻要跑進學校就好了。她隻是瞄了一眼門口就撒腿跑開。
可惜她的動作早已被對方洞悉,賀威伸手,隻是微微用力就把她一整個拽了回來。黎見月驚懼著大喊:“你放開我!”
“說話就好好說話,你跑什麼啊?”賀威的語氣裡已漸漸不耐煩起來,手上也加重了力道。
黎見月那麼瘦弱的胳膊,幾乎要被他擰得折了好幾個彆扭的角度。不得已,她隻好抬腳踹過去。
推搡間,賀威被迫抬手,月光下有亮光從他手上一閃而過。那光,順著黎見月的臉頰劃了過去。
趁機,她大喊:“大叔,救我!”
早已發覺不對勁的門口保安立刻帶著警棍衝了過來,邊喊:“喂!你乾什麼呢!”
狠狠啐了一口,賀威拿手指著黎見月,罵道:“你給我等著。”
保安趕到的瞬間,黎見月再也克製不住腿軟著,跌在了地上。她捂著臉上傳來的痛感,因為恐懼忍不住啜泣出聲。
“同學,你沒事吧?”貿貿然的,保安也不敢去扶她,隻在一邊等著。
好半天,黎見月才平複心情,強撐著站起來,臉上仍帶著驚魂未定的恐懼:“我沒事,謝謝您。”
“剛那個是你認識的人嗎?用不用幫你報警?真是無法無天了這些人。”
不想多說,黎見月沒有回答,隻是搖搖頭:“謝謝您,我先回學校了。”
她走起來緩慢極了,一步一步似帶著巨大的包袱。這個包袱,在四年前賀威進去的時候減輕了一些。可是這些年的輕鬆,都在這一刻悉數還了回來。
他出來了。他出來了。
黎見月滿腦子都是這句話,她緊緊攥著小拳頭,整個人克製不住地發抖。那種深刻心底的恐懼和厭惡,早已席卷全身。
一下子壓彎了她。
她獨自走在無人的道路上,脊背上像壓著一個巨大的惡魔。這個惡魔,正一點點侵蝕她。
黎見月在宿舍門口的花壇上坐了好久好久,等到覺得自己看不出什麼異樣了,才往回走去。
她的手機裡,躺著幾十條未接來電和信息。
恐懼大過一切,黎見月忘了剛剛那場爭鬥讓她看上去有多淩亂。以至於她走到寢室門口的時候,已經擔心了一晚上的三個人都震驚不已。
她的頭發淩亂地分散著,那張白嫩的臉頰上,一道長長的傷口橫亙,流下的血跡混亂地散在四周,瞧著嚇人極了。
昭歌幾乎是瞬間就走到她跟前,眼裡壓著暴怒和擔憂:“怎麼弄成這樣了?”
黎見月還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糟糕模樣,搬出早早編好的借口:“我剛剛在樓下摔了一跤。”
為了讓這個借口聽起來更逼真,她抬起手假意揉了揉,扯出一個在她們看來無比牽強的笑:“有點疼。”
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在撒謊,可是當下,大家都不敢多問什麼。
昭歌沉默著把她推到位置上坐下,轉身回去拎了藥箱回來。這是祁希給她準備的,讓她在學校收斂點脾氣。這都第二個學期了,她自己一次沒用上,倒先給了黎見月。
葉楨楨拿了濕巾遞過去,顯然也不相信她的說辭,張口想問的時候,被鄭盈一個眼神攔住了。她搖了搖頭示意,葉楨楨隻好壓下滿腔疑問。
凳子實在有些低,昭歌微微蹲下,伸手想挑起黎見月的下巴。可一向乖覺的人卻在那瞬間扭開了頭,黎見月做這些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嘴唇微張,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垂下眼眸保持沉默。
剛剛那一瞬,她眼中的害怕和抗拒是那麼的明顯。昭歌隱隱猜到了一些,從見到她那刻就湧起的怒意又添了把柴,燒得更旺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