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了。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們主動說的嗎？”

“嗯，老顧自己跟我說的。那時候我們都快畢業了，我和老宋準備考研，老顧已經在工作了。有一天，他突然跟我們說他和楊羽在交往。”

“他肯定是考慮了很久才下定了決心。”

“應該吧。那時候他跟楊羽已經交往很久了。這之前，我們四個經常混在一起，都沒發現他倆的事。他跟我說的時候，我反應了好半天才理解他說的交往是什麼意思。”

說起那時候的事情，蘇慕佟的語氣很是輕快。想來，他的大學時光是很開心快樂的。

“那你們是怎麼答複他的。”黃盟轉過頭，看向與他一臂之遙的人。

此時的蘇慕佟已平躺回去，眼睛看向天幕，記憶正浮現於上……

那時候他和老宋正在備考，整天焦頭爛額。而老顧已經在一家公司實習，也搬出了宿舍。所以他們幾乎見不到麵。

有一天老顧休息，特意回宿舍找他倆，說是有話要和他們說。當時宿舍隻有他們三人，老顧東拉西扯了半天也沒進入正題。最後他和老宋都有些不耐煩了，老顧才憋了一口氣說自己跟楊羽在交往。

聽到這個震撼發言，他和老宋都愣了。想了好久才明白老顧說的交往是什麼意思。當下，二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見他們一直沉默不說話，老顧就自己主動說：“如果你們不能接受，不願意再和我來往，那以後大家就不聯係了吧。”

又是一陣沉默後，他開口問老顧，是不是以後就不能約他喝酒打牌了？是不是以後就不能約他和楊羽一起玩了？如果不是，那就沒關係。老宋聽著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然後老顧就抱著我倆哭起來了，哈哈……”想起當時顧清朗感動哭的樣子，他到現在都覺得好笑。

黃盟看著天幕上想象出的畫麵，語氣輕柔道：“他是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去和你們坦白的。你們的態度和回答，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才會在聽到回答後，情緒鬆懈哭出來。老顧很幸運，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即便現在社會各種宣傳平等平權，但他們這類群體依然是不被大多數人接受。而對男同歧視偏見最深的，往往就是和他們同性彆的男人們。變態、惡心、有病、欠操等等這些，甚至還有比這更臟的詞，黃盟都聽過。

有段時間他也會懷疑，自己這樣的人是不是真的有病。所以大部分時候，他都是拿過一張皮隱藏自己。混入人群，成為普羅大眾的一員。又跟所有人都保持距離，獲取安全空間。

現在確認了蘇慕佟對這種事情的看法，如果以後必須要向他坦白的自己取向，至少不用擔心會被他厭惡或者咒罵了，黃盟如此想。

“我倒是覺得我很幸運。他們讓我真實看到了文學作品中描寫的那種，奮不顧身、衝破重重限製也要在一起的愛情。”像是還留在記憶中，蘇慕佟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

黃盟卻被這句話震驚到。他是被自己剛剛說的浪漫氛圍感染了嗎，竟然說出這種愛情宣言一樣的話。讓人覺得好笑，又莫名有些可愛。

忍住笑意，他故意問道，“所以，蘇老師你是相信愛情的是嗎？”

蘇老師偏頭和他對視一眼，反問道，你不信嗎？

黃盟被堵了回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想了一下，正經道，“從生物學上來說，愛情是多種激素共同作用的產物。從心理學上來說，愛情很多時候是一種自我需求投射。”

“黃老師，你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你相信愛情嗎？”像是這個問題很重要，蘇慕佟又問了一遍。

他們四目相對，仗著朦朧夜色，大膽注視對方。蘇慕佟的視線他早已習慣，但不知從哪一次開始，這個視線穿進了他的心底。穿破保護層，在最柔軟同時也最黑暗的地方，留下一豆微光和一粒種子。

種子在萌芽成長。播種者每一次的主動靠近，每一次的體貼關照，都是在為種子提供養料。現在，種子長成了藤蔓。糾結纏繞，攀附包裹，動搖他原本堅定的心。

此刻，心底的藤蔓又開始纏鬨，不停騷動他。他忍下想伸手遮住對方眼睛的衝動，移開自己的視線。

“我……不完全相信。”他相信蘇慕佟所言的那種愛情的存在，隻是不相信自己能有幸遇上，有幸經曆。

說這話時，他臉上是蘇慕佟沒見過的表情。室內冷光溶溶，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更顯落寞。

蘇慕佟不喜歡這個表情，讓他覺得兩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又被拉開了。

“你……”他想問黃盟怎麼了，是想到了什麼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提問卻被黃盟的一句“困了”打斷。

看黃盟翻身過去背對自己，他又把剛剛的那個表情翻出來。雖然不喜歡，但還是收下了，因為沒見過。不喜歡這樣的表情，卻又還想看更多未見過的表情。

好像變貪心了。睡前，蘇慕佟自我反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