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起床後來到客廳。黃盟讓人去沙發上等著,自己進了廚房。
打開冰箱看了看,肉、蛋、蔬菜都有。考慮到兩人都饑腸轆轆,便放棄了費時的烹飪,轉向速食產品。
不一會,黃盟端著兩碗水餃從廚房出來。看到蘇慕佟呆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叫了一聲,“吃飯了。”
沙發上的人聽到聲音後機械轉頭,像是在確定發聲源。確認之後,才起身走到了餐桌旁坐下。黃盟將碗放在他麵前,哄孩子般說:“晚餐將就一下吧,明天給你煮好吃。”
蘇慕佟沒有回答,隻是扯了個微笑,也沒有看黃盟。在光線明亮的環境下,他還是在躲避直視對方。
他現在的情緒還處在消極低穀期,願意回應彆人已經很好了。黃盟自我安慰想。
兩人一如往常相對而坐,安靜地吃著飯。蘇慕佟的食欲還沒恢複,沒吃多少就停下了,黃盟也隨之停箸。
見他不吃了,慣性使然,蘇慕佟起身就去收拾碗筷。黃盟想要阻止,轉念又覺得還是隨他去吧。身體忙碌起來,也能分散一些注意力。
看他進廚房後,黃盟也跟了進去。廚房的水池不大,隻夠一個人占用。走到正彎腰洗刷的人身後,黃盟伸手環上對方。工作中的人停住手上的活,疑惑出聲,“嗯?”
“在你私藏的漫畫書裡看到的。我也想試試。”黃盟將下巴搭在對方的肩上說。放在以往,他們的位置應該是互換的。
“嗯。”蘇慕佟的回應簡短,但能聽出情緒的回升。
黃盟就這樣“陪著”他完成了善後的工作。
結束後,蘇慕佟牽著黃盟回到客廳,將他安置在沙發上,自己又縮進了他懷裡。像一台電池老化的機器,運作一會兒就得重新充電。
黃盟心甘情願發揮著充電器的功能。抽空給蘇媽媽發了條信息,將蘇慕佟的情況告知他們,他們肯定也還擔心著。
之後的每一天大抵如此。除了必要的出門采買,黃盟幾乎時刻不離。蘇慕佟的情況也在日漸好轉,給黃盟的回應也逐漸變多。雖然不會主動發起交流,但黃盟話說時,他願意搭腔了。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
不過,仍然是隻在昏暗中,才願意與黃盟對視。
這期間,蘇家父母來過一次。見兒子的情況好了很多,也放下心了。他們也順便把兩人放車裡的東西帶來了。車禍之後,後續的對接處理都交給他們去辦了,車也送到了修理廠。
黃盟接過來看了看。除了兩人的包,還有一個袋子裡麵裝的是黃盟買的禮物。原本這是要在那天送他們的。不承想,卻這樣回到了自己手裡。
“叔叔阿姨,這本來是要在過年時送你們的,沒想到耽誤了這些天。希望你們彆嫌棄。”他重新送出這份禮物。
蘇爸蘇媽接過禮物道謝。不僅謝這份心意,還謝他對兒子的照顧。如果說,之前對兩人的關係還持觀望態度。那現在,是全心希望他們能好好地相持相攜。
……
車禍十來天後,眼看學校就快開學了。黃盟打算跟學校再請一段時間的假,蘇慕佟卻說不用。
“沒關係的。忙起來可能會更好些。”蘇慕佟如此說。
黃盟看看他,認可了他的說法。應該快結束了吧,黃盟想。
晚上睡覺的時候,照舊是互相摟抱的姿勢。蘇慕佟突然出聲道,“這些天,辛苦你了。”黃盟愣了愣,微笑搖頭。
蘇慕佟的低穀期總算過去了。
抑鬱是種很可怕的狀態,你的所思所想完全失控,整個人會陷在一種無望的境地中。
當他在醫院醒來後,對黃盟的臉失去了“看見”的能力。除了不可置信,還生出罪有應得的想法。他一直在欺騙黃盟,一直說自己看不見。所以現在,他真的看不見了。
抱持著內疚、自責的想法,他無法麵對黃盟。也害怕黃盟責怪他,生他的氣。所以當黃盟離開他家時,他以為他是生氣了,暫時不想見到自己。
他在家裡等著對方消氣,一天、兩天……然後突然地,他想,黃盟或許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一瞬間,劇烈的疼痛從心臟開始往外蔓延。
疼痛到極點後,隻剩下了疲累。身體上,心理上,隻有累的感覺。
因為太累了,所以他隻能躺著不動。可是躺著也累。蓋的被子,穿的衣服,連自己的身體也成了負擔。他有種擺脫一切的衝動。
擺脫一切,他不再是蘇慕佟,也不再是臉盲症患者。什麼都不是,一切都消失……
然後,黃盟來了。他祈求自己看看他,不停地道歉說對不起。那些早就消失的委屈和怨氣,都被對方喚了回來。
於是,他拿話語當武器,刺進他心裡,讓他跟著自己一起疼。
黃盟抱著他,一聲聲的對不起,喚醒了他封起來的感知覺。他知道了黃盟沒有不要他,聽到了黃盟說愛他。想要消失的自己,又開始留戀起這一切。
這些天,黃盟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告訴他,自己需要他。幫他重新建立起自我價值認定。他的存在不是無關緊要,無足輕重。對黃盟而言,他就是不能舍棄,不可替代……
黃盟捧起他的臉,盯著他的眼睛,“不要再躲我。好好看著我。我知道自己看起來很醜,但請你重新認識我,記住我,習慣我吧。”
蘇慕佟聽言,撫上他的臉,“我不是不能接受,隻是有些愧疚。”
外貌對黃盟的特殊意義他不是不知。卻在黃盟對自己坦誠相待時,帶著私欲和目的靠近他。這才是他不敢直視黃盟的原因。
“如果覺得愧疚,往後就更愛我一些吧。”
“我愛你,比你以為的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