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見心跳的噗通聲,越來越大。
“回話。祝卿安。你到底在想什麼?不想進步,不想努力,那你為什麼要進娛樂圈?”
直到述清又一句尖銳的話,劃破了祝卿安心緒的遲滯。
她猛地喘了口氣,慢慢活過來,卻寧願自己真的聽不見,說不出,看不見。
這樣就不會被述清批個狗血淋頭,這樣就不會被述清逼著把不願示人的想法道出,這樣就不會看見……
述清這會兒無比失望的眼神。
祝卿安對上那眼神,隻消頃刻,眼皮就濕潤了。
也順勢閉上,企圖去忽略述清眼神的鋒利。
可她看過太多次。
看過述清無數次的失望,那眼神已經紮根在心底,揮之不去。
祝卿安沒意識到她的眼淚就這麼滑下了眼眶。
她隻不過再睜眼,發現視野一片朦朧,真就看不清述清的表情。
卻更讓她害怕。
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我……我在休假啊。”她休假,為什麼還要努力?
為什麼還要看她不想看見的東西?
為什麼還要思考她已經厭倦到地底的事?
為什麼還要……去為了她早已不愛的事業而煩惱?
“休假也不是讓你一天到晚玩手機的啊。基本功你練了嗎?我之前給你說的每日要做的表情管理你做了嗎?三天不練就會生疏,你這都第幾天了?我都帶你去農家樂玩過,你之前也在家躺過,你還想放鬆多久?”
“我的工作沒開始,我憑什麼不能放鬆?”
祝卿安早就在放棄提升演技的那一天,同樣也放棄了日複一日堅持過的基本功練習。
她當然曾練過。練得比述清還勤快,希望靠著笨功夫勤努力,能早日趕上述清的高度。
隻不過後來發現,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邁過的。
她怕了演戲,怕了努力卻看不見山頂,怕了述清。
她沒法反駁述清的話,又怕述清抓著這一點不放,反過來問她究竟為什麼不努力,逮著一個點,開始她難得清晰的闡述。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無縫在一個又一個的劇組裡,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出戲,隨意開始結束。我又不是你,你為什麼要拿對你的標準來要求我?我就是需要休息,我不覺得我有錯!”
祝卿安吼完,一口氣險些沒提起來,她按著胸口埋下頭,猛烈的喘息著。
述清是想安撫她的。下意識的行為,讓她不得不中斷對祝卿安的教導,去思考祝卿安這個表現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可伸出手後,述清又收了回來。
祝卿安分明在怨她。
好心當驢肝肺。
述清忍著鑽心的火氣,儘可能放平語氣。
“可這是個好機會啊。你是表演方法是從我這兒學的。恰好你現在也跟我在同一個劇組。我平時沒那麼多時間去給你揪你的問題,去給你再像以前那樣一遍遍的演示。你就不能自己自覺一點,多努力一下?”
“你為什麼一天到晚都在看手機?這根本就不像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述清瞧著一個勁兒使倔的祝卿安,心口更疼,眼底的失望更重。
從前祝卿安那麼乖巧,那麼懂事。
自己知道該怎麼努力去學,去做,自己卯足勁兒想往上衝。
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我以前……我以前是哪樣的?你要我怎麼樣?我努力的時候你看見過嗎?你表揚過嗎?我做得好的時候你誇獎過嗎?你沒有!你都沒有!你眼裡隻有我做的不好!隻有我懈怠,隻有我演得差!你都覺得我那麼不好了,我為什麼還要再去……再去……”祝卿安再次飆淚。
是她一開始就不喜歡演戲的嗎?
是她希望有那一次次不停的打擊嗎?
是她希望跟著述清這麼個永世難以超越的天才嗎?
祝卿安在怒吼中,終於明白。
分明不是啊。
她隻不過是被述清逼得太緊太死,無論如何,好像都達不到述清的標準,好像都夠不到述清的高度。
在無數次痛苦的自我折磨中,選擇了放棄而已。
她是懦弱的膽小鬼。
她也惡心自己這一點,又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她隻不過是想逃避罷了。能不能給她一個放棄的機會?
可她當述清的學生、妹妹、女兒,她哪兒可能放棄?
“你……你在怪我?”述清隻聽見嗡的一聲,世界天旋地轉,眼前人也變得不可理喻起來。
“我對你很差嗎?祝卿安,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很差嗎?”
嚴厲不是應該的嗎?她的嚴苛又不是不認可祝卿安。
如果她真的覺得祝卿安沒有天賦,沒有演戲的可能,她為什麼還要幫祝卿安做那麼多?
熬夜寫教學計劃,帶著她一點點的練,就連圈內最好的經紀人,都能給她求來。
況且,祝卿安自己最近演了些什麼玩意兒。她自己就不能反省一下?
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要浪費,為什麼要怪她?
“祝卿安!你很討厭我?你在恨我?”
述清在眩暈中,唯一感受到的,是眼前人滔天的怒火。
滿腔的不快,就要把她也淹沒了。
“你說話啊祝卿安!你到底,在想什麼?”
述清也終於明白,這段時間和祝卿安的相處裡,她究竟在害怕什麼。
就是這樣。
述清看見祝卿安帶著火氣的眸子,燒紅的眼眶,滿臉不可理喻的淚痕和讓她心寒的表情。
哽咽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