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常念自己都憂心被人看出破綻之時,池儘溪卻收了目光,笑著跟裴若生拉起了家常。
“你才走幾天啊,你那些徒弟就叫苦連天的,也不知道你收這麼多呆瓜乾嘛,要指望他們充實咱們暮雲峰呀,遲早玩兒完。”
裴若生並不生氣,反而附和般笑了笑,接著才辯解道:“那也比你強,你的徒弟跟沒人要似的一個兩個在我這裡賴著,我沒多問你要些珍奇法寶都算是疼你的了!”
“嗐,師兄要是想要師弟能不給麼?過幾天我出門逛逛,肯定給你帶點好東西犒勞犒勞,怎麼樣?!”
池儘溪嬉皮笑臉搭著裴若生的肩膀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弟子們都十分恭謹地向裴若生行禮,臉上的驚訝和喜悅都不是虛情假意所能表現出來的。
這樣的神情卻讓常念覺得難受,甚至委屈。
與前世如出一轍。
裴若生的身邊永遠圍著一圈又一圈的人,而自己,不過是這之中不起眼的一個。
初秋的陽光已經開始有些蕭索,可不知怎的,照在裴若生身上時,卻顯得格外明媚。
常念抬頭看著眼前人的背影,一截短短的青金色珠子在裴若生的後脖頸處垂下,正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晃動著,一下一下地輕打在他的背上。
這已經是刻在了常念腦子裡的畫麵。
他的好師尊,似乎總是留給他這樣一個背影,忙著帶徒弟,忙著跟師兄弟們討論暮雲峰的一切。
“常念?”
突然,裴若生轉過頭來,迎著陽光看向了他。
“一會兒隨我去見見掌門。”
裴若生臉上的笑意還未消散,再褪色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都如同照在了一層薄雪上,燦爛柔軟。
“瞧瞧,你這又是領了個呆瓜回來吧!”
池儘溪看著呆愣的常念嗤笑調侃著,一邊還不忘伸出手指在裴若生的心口戳上幾下。
“你彆亂說,當著小孩兒麵呢,總是這麼嘴欠。”
裴若生的神情霎時變了,在池儘溪的嬉笑聲中憤憤譴責著,另一邊還不忘握住常念的雙肩安慰。
“彆聽你師叔的,他就是這樣的人,誰他都瞧不上呢。”
“呃……嗯。”
常念像是被抓包的小賊,見沒人識破自己的走神,便隻能乖乖點頭,跟著他們踏進了大殿。
與前世結束時相比,何安斷的此時的精氣神要好不少,眼裡甚至還帶著些躊躇滿誌。
“師兄!”
“若生?這麼快就回來了?”
何安斷將手裡的卷軸擱下,平日裡嚴肅冷峻的神情竟難得顯出了些柔和與親切。
“嗯,那邊問題不大,已經解決了。”
裴若生細細看著何安斷的一舉一動,竟生出了一種夢境般地虛幻感受。
或許……重生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中默默咀嚼著前世的種種,心中暗自承諾,一定不要讓掌門師兄再像前世那樣子為難了。
“哎?後麵那個是?”
沒有穿弟子常服的常念在周圍人的映襯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很難不被何安斷注意到。
“哦,這是我在尋安鎮附近遇到的孩子,叫常念,我見他沒著沒落的,就帶回來了。”
已經習以為常的何安斷並沒有再多詢問,聊了一會兒後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走吧,我帶你去你住的地方。”
裴若生看著山上熟悉的一切,心裡十分欣快,連帶著對常念的事情都不覺得有多沉重了。
反正一定會解決的,大不了把這小子栓自己褲腰帶上,看他還有什麼機會去做些殺人放火的勾當!
自從裴若生上山以後,消息便傳開了,以至於他還沒走到自己的住處,就已經有很多弟子出來夾道歡迎了。
“師尊回來啦!咦,這是我們的小師弟嗎?”
“嗯,以後跟你們一起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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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張張稚嫩而熟悉的臉,裴若生重生後的不安終於落下了帷幕。
這裡是讓他最安心的地方,仿佛隻是一隻腳踏進來,自己就憑空得了一身盔甲,再沒什麼可以將他擊穿的了。
“今天後晌休息,明天我可是要檢查你們功課的哦。”
一聽這話,人群中便傳來陣陣哀嚎,功課不怎麼樣的更是已經抓緊時間溜回去修煉了。
“青櫟,去拿一套弟子服來,我先去安頓一下他。”
“是,師尊。”
關青櫟應聲去了,隻留下一個利落乾脆的背影。
“那是你大師兄,叫關青櫟,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請教他。”
“嗯。”
裴若生將常念帶到弟子們的住處,施法收拾出了一個房間後,一一解釋了山上的規矩和作為弟子的作息,常念一概點頭,並不插嘴。
直到關青櫟將衣服送來,裴若生也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常念才突然出聲喚住了他。
“師尊!”
裴若生扭過頭來,等著他說話。
“我……師尊,我還沒有正式拜師……”
常念底氣不足,可一雙漆黑的眸子卻定定地看著他,似乎隻要他說不,就要當場改換頭麵,重蹈前世覆轍一般。
想到這裡,裴若生可不敢怠慢,立刻將關青櫟拉進屋子裡來當個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