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常念醒來後,他已經回到了暮雲峰。
從身邊人的口中得知,是裴若生在那畜生即將殺死他時,騰出手來驅使兩柄利劍割斷了它脖頸的血脈。
至於那個被撕咬的師弟,儘管裴若生救助及時,保了他一條命,但他渾身全是傷口和爛肉,恐怕這輩子都難好全,更彆說繼續修行了。
“師尊呢?”
“師尊因為這次的事情自罰,去暉雲洞閉關思過了。”
“那副山敖骨架呢?可交給師尊了?”
此話一出,一個跟那受傷的師弟關係不錯的同門立刻忍不住了,眼眶通紅地撥開人群指責起了常念。
“要不是你將那骨頭架子交給小金保管,小金也不至於被攻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是啊,我說常念,都這時候了,你不說去看看小金,居然還想著那副骨架?”
眼見著一波情緒激動的同門就要跟常念起衝突,關青櫟立刻站在兩撥人中間製止了他們。
“哎哎都彆說了,常念他又怎能料到還有彆的山敖埋伏在那?再說了,要不是他護著,恐怕受傷的人還要更多。”
小金的同伴雖然心痛,但還是明理的,當即抹著眼淚不再多說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都散了,師尊不在也彆偷懶兒,該乾嘛乾嘛去。”
此時的常念滿腦子都是昏過去前的一幕。
雖然理解裴若生的做法,可心裡卻還是酸酸脹脹,疼得難以附加。
“常念?”
“啊?師兄。”
關青櫟的臉上罕見地顯出了些許疲憊,看得出最近有多操心。
他拍了拍常念的肩,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你放心,山敖骨架已經收進庫房了,不過師尊沒來得及看就去閉關了,所以暫時還沒有人處理。”
“我想去看看師尊。”
“你身子好些了嗎?要不還是再休息休息,彆落下了病根。”
常念搖了搖頭,隻覺得身心俱疲,連一句多餘的話都說不出口,一個人披好衣服便出門去了。
去往暉雲洞的路上,常念正巧碰到了蔡卓然他們。
“常念!你醒啦!”
蔡卓然一眼便看到了他,急衝衝跑到了他麵前,臉上又驚又喜,笑得燦爛。
“你怎麼樣?身體還好嗎?沒有像小金一樣留什麼病根兒吧?!”
話一出口,身後的同門們皆是神色黯淡,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我還好。”
說著,常念上下看了看蔡卓然和幾個同去過格穀山的同門們。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圖,蔡卓然立刻答道:“幸虧有你,還有師尊護著,不然我們可慘了!那凶獸也太可怕了,叫山什麼來著?我聽都沒聽過呢!”
常念雖然嘴上說著還好,可此時的他渾身是傷,還沒好全,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再想想大家口中念叨的小金,明明已經是必死的局勢,竟還能讓師尊撿回一條命來。
何其幸運啊……
那師尊,心裡可想過我嗎?
是覺得那山敖不會輕易殺死我,還是因為,我在他心裡根本就不重要呢?
委屈的情緒再次升騰起來,蒸得常念有些眼熱。
他急忙垂眸告辭,繼續往暉雲洞而去。
一路上,常念的心頭都不住地湧動著,他清楚,自己就是不快,就是難過,就是忮忌所有被裴若生放在心上的人。
“不。”
常念搖了搖頭,將心中紛亂的情緒一並甩脫了出去。
“本就是我害得師尊自罰,要不是為了邀功,何至於造成這樣的局麵。”
——可那天本就是去格穀山收集靈物的,我也隻是想讓師尊高興,難道這也有錯嗎?
腦海中湧現的想法讓常念心煩意亂,他停下腳步,無措地看著石磚地麵,發現眼裡已經氤氳起了一層水霧。
呆愣片刻後,常念將眼淚一抹,又快步向前走去。
他要親眼看一看師尊,親耳聽一聽師尊究竟是怎麼想的。
暉雲洞在暮雲峰半山腰上,麵向深穀,遠離人群,隻有一條小徑通往。
常念站在洞府門口,腳步踟躕。
“師尊,我是常念。我……能進去嗎?”
無人回應他的請求,隻有洞口的雜草隨風搖曳,輕輕拍打著他的小腿。
“師尊,徒兒前來請罪,叨擾了。”
立頓一會兒後仍是無人應聲,常念便抬腿朝朝裡走去。
暉雲洞內,冰冷寂靜。
在拐過幾個彎後,常念終於看到了正盤腿坐在石台上斂息凝神的裴若生。
他仍穿著那身扁青色的衣裳,而平日裡掛在脖上的念珠卻已經取了下來,挨著腿放在他身邊。
借著明燈,常念發現那串念珠上竟然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往日的光輝已然不再。
“師尊?”
正當常念以為麵前的人已經入定時,裴若生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切似乎一如往常,可常念卻心頭一跳。
他覺得裴若生仿佛十分疲憊,或者說……是虛弱。
“何事?”
“師尊,我,我是來請罪。”
“這次你太意氣用事了,若你真的好好研讀過古書,就該記得,山敖從來成群結隊,儘管在艱難時刻會吃掉同伴以求生路,但同時也會將同伴的屍骨埋葬。”
裴若生結束打坐,下了石台朝常念的方向走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