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知道自己必須找點事做,於是乾脆走到藏書閣去,找找製作靈器的資料。
瑩瑩燭盞懸在半空,照出了席地而坐的常念。
他將相關的書籍一本本翻過去,卻並未發現關於靈器與修士共貯法力時,法器的消失會造成如何的後果。
也不知道師尊如今的法力究竟降至幾何?
或許是因為注意力的轉移,常念竟覺得此時懷中的念珠硌得他胸口發癢。
他伸手將那串珠子取了出來,在燭火的映照下,其中的流金若隱若現,倒像是重現了某種生機一般。
常念不由得想起了夢中結尾,自己跟著裴若生走在山間小徑上,仰頭看向他時,隻覺得他脖頸修長優美,沒了念珠可惜。
往日裡,那短短的背魚兒總會一蕩一蕩,輕拍在裴若生背脊的凹陷處。
思及此處,常念不知為何口乾舌燥起來,滿腦子都是那悠悠蕩蕩的背魚兒。
等他醒頓過來,隻覺得羞愧難當,便立刻收起念珠,起身找了張桌案坐下來抄書,好降這莫名燃起的心火。
然而,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那擾人的夢境,常念不知什麼時候低下了頭,靠在自己的臂彎裡閉上了眼睛。
熟悉的石板路令他神經緊張起來。
可眼前的一切卻有些不同,他竟然是在路上以相反的方向走著的。
怎麼又來一次?
常念希望昨夜的夢就以裴若生作為結尾,於是奮力掙紮起來,卻覺得身體動彈不得。
忽然,他看到迎麵站著一個人,那人一席煙栗的黑衣,正逆著人流立著。
常念愣了一瞬,才明白,眼前的這個人,分明正是自己。
那……
他低頭看看自己,發現自己還穿著門派扁青色的弟子服,這令他十分詫異。
難道……這其中有新的轉機?!
他抬頭看向那個黑衣的自己,隻見他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似乎在穿過自己看著什麼。
常念明白,他恐怕正在被那個神秘的聲音操控,即將做出禍事來了。
“師尊……看看我吧。”
黑衣的常念嘴唇囁嚅地說著什麼。
這令常念警覺起來,小心翼翼地靠近過去,試圖聽清他的話語。
“師尊不要我了,不,師尊為什麼不回頭……師尊更喜歡笨蛋和壞孩子。”
黑衣的常念口中的話越來越清楚,卻令常念心頭一驚。
這是他曾在夢中聽到的話語,甚至連聲音都開始逐漸相似起來。
“醒醒!喂!”
黑衣的他已經拔出了佩劍,緊緊握著。
常念焦急阻攔,握住他的肩膀劇烈晃動,試圖讓他醒來。
“師尊才沒有不要我!你醒一醒!師尊才不是那樣的人,不準殺人!”
“師尊啊師尊,是不是隻有這樣做你才會看我一眼?明明是你把我帶上山的,為什麼不理我了呢?”
“你胡說什麼!閉嘴!!!”
常念急了,甚至扇了眼前人一巴掌。
可即便如此也無濟於事,黑衣的少年眼睛圓睜著,眼眶發紅,雙目無神,連自說自話的聲音都變得陰暗嘶啞。
就在常念奮力阻止時,黑衣少年仿佛看到了他,瞳孔微微張大,眼裡仿佛有了些焦距。
“嗬,蔡,卓,然……都是你,搶走了師尊,都是你!明明是個草包,卻纏著師尊……憑什麼,你憑什麼!”
黑衣少年毫無征兆地暴起,揮刀砍向常念。
儘管知道這隻是夢,但常念還是閃身躲開了。
周圍都是人流,可他想都不想就動起手來,試圖施咒阻攔黑衣的自己。
失去理智的黑衣少年十分狂躁,招數沒有套路,隻是為了殺人儘可能便捷。
常念試了幾次,無論是喚他還是施法捆縛都不管用,那人還是執著地將自己當做山門裡無數與裴若生親近的同門們。
幾次下來,他也煩了,乾脆抽出劍來相對。
儘管麵對的人是自己,但因為重生多了的這麼些年裡他也並未偷懶,於是在幾招後終於占了上風,讓發狂的自己節節敗退。
一想到就是這個沒人樣的家夥造了殺孽,還捅到了師尊麵前,常念就十分窩火,完全沒有因為眼前這人就是自己而手下留情,反而攻擊的招數越來越狠厲起來。
再加上這幾年來不斷糾纏的噩夢,常念沒有絲毫猶疑,使勁全身力氣,最終一劍貫穿了黑衣少年的心口。
那人像是失去了驅動的傀儡,輕微掙紮了一下,就一動不動了。
甫一將劍抽出,黑衣的少年就倒在了地上。
不一會兒,一團鮮紅的蒲公英似的東西不知打哪冒出,從那人身上緩緩飄開,竟朝著常念的身後飄去。
他轉身去尋,卻發現已經沒了蹤影。
奇怪……
那是什麼東西?
常念不知為何,總覺得那東西十分重要,便走出幾步去找。
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一個巷口。
他忽然頓住了。
這裡,是他在夢中遇到師尊的地方。
像是為了應和他的猜想,頭頂悶雷忽然炸響,瞬間陰雲密布。
逐漸暗下來的世界裡,行人匆匆。
常念頓時慌了手腳,他太明白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了。
然而與以往不同,隻見一道身影撐傘從巷子儘頭出現,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麵前。
裴若生帶著微微笑意,朝他看了過來。
“師尊?!”
常念帶著不可置信的心思想著,難道終於要有轉機了?
他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等著裴若生一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