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猺衝著裴若生胡亂打殺著,不多時,他手臂上就被爪子劃了一道口子。
側目一瞧,常念正在修複自己的血脈經絡,裴若生不想讓他分心,硬是忍著一聲沒吭,並且還故意引著這凶獸往遠離常念的地方走去。
儘管座猺受了重傷,脖子上肉都翻出來了,可它尾巴一甩,竟能將巨石掀翻。
裴若生躲避得辛苦,然而金珠所蘊藏的法力本就與他一體相連,如今沾了他的血之後也逐漸從其中迸發出了一股金光。
見狀,裴若生停住腳步,衝座猺丟出了金珠。
那珠子輕易就將它一側的利齒打斷了半截,它吃痛退開一步,立起身子咆哮著,周圍的一片山石都被他砸了個翻覆。
可是下一瞬間,它的利齒竟兀自生長起來,甚至比原本的還要長和尖銳。
裴若生再次操控金珠攻擊,可那座猺絲毫不懼,竟直接躍起將金珠吞進了肚中!
粘膩擠壓的感覺和腥臭的氣息瞬間傳達至裴若生的身心,他身形不穩,捂著頭忍耐著,可那妖物卻突然發起進攻,猛地撲了過來。
裴若生躲閃不及,隻能就地一滾,堪堪躲開了利爪的撕扯。
那金珠的光芒在他腹內發著光,到處用力擊打著,卻始終無法突破座猺的皮毛,內部的劇痛令座猺陷入了徹底的瘋狂。
而一旦不能一擊斃命,就已經滑入了掙紮落敗的危險之中。
果不其然,座猺趁著裴若生痛苦之際,終於將他撲倒在地,用厚重的爪子死死按著,甚至伸頭就要咬他。
即便他召喚了自己的佩劍前來抵禦,可座猺的牙齒畢竟太尖利了,他感受著自己酸脹的手臂和疼痛的關節,看著眼前逐漸彎折的劍身,忽然覺得有些頭暈。
紛繁的畫麵自腦海深處跳出,圍繞著他,提醒著他。
那是他隱隱厭棄的過往,是他難以再承受一次的經曆。
——你太弱了。
——你太笨了。
——你根本沒有修煉的天分。
雜亂的聲音從他壓抑多年的記憶中湧出,如同魔音貫耳,一字一句直戳他的心臟。
“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我能……”
給劍身做肉墊的手掌已經被壓出了兩道平直的血痕,血水順著他幾乎要折斷的手腕向下蜿蜒著。
——你憑什麼當我師尊?你配麼?
那晚的幻象又再次出現,裴若生分明知道那是假的,卻無法抵抗地認同著這觀點。
是啊,自己憑什麼呢?
不服輸地堅持多年又有何用?連自己的弟子都保護不了,又有何顏麵當這師尊?
“不,我可以!”
裴若生像小時候那樣倔強解釋著,無論自己有沒有把握,他都願意拚儘全力試一試。
“我可以,我可以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神思逐漸恍惚,卻還在下意識抵抗著。
不能退。
一步也不能退。
這是他從小到大奉行的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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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丹藥的加持,常念終於修複了精力。
耳際逐漸傳來石塊翻滾的聲音,以及座猺的怒吼聲,他猛地睜眼,卻瞧見那畜牲正將裴若生死死壓在腳掌下。
胸腔內忽然一滯,他的心臟隨即劇烈跳動起來。
他將自己那柄殘劍的尖端拔出,胡亂裹了一層衣料就踩著高低起伏的石壁躍起,跳上了座猺的背上。
對於差點將自己絞殺的裴若生,座猺是抱著必殺的態度的,甚至被人爬上背上了也不為所動。
常念順著它的脊背一路向上,最後一躍而起,迅速將劍尖刺向它的後頸,斷劍沒入並不深,初時就被脊背的骨頭擋住了。
這一擊不僅沒能給座猺帶來致命一擊,還讓它仰頭長嘯起來。
常念整個人幾乎懸在了半空,他抓緊眼前的毛發,將劍尖拔出,隨即直接躍下,將裴若生擋在了身後。
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座猺又迅速朝他們揮了一爪,可常念不僅不讓,反而直接迎了上去。
他的前胸瞬間被劃開了一條口子,衣料破碎,露出了翻開的血肉。
可他仿佛感受不到一般,下一瞬間就已經踏著座猺的爪子將那斷劍刺入了它的側頸,法力隨之跟上,常念出了狠勁兒硬是將斷劍整個兒插進了它的皮毛之中。
座猺身形忽然頓住了,鮮血順著它的脖頸流下,將身下的兩人淋濕了大半。
“師尊!”
常念忍著傷痛將裴若生撈起,帶著他離開了座猺所在的位置。
“師尊你醒醒,醒醒!你怎麼樣了?嗯?”裴若生眼神失焦,發白的嘴唇囁嚅著。
“什麼?”
常念將裴若生放在一處小坡上讓他坐著,自己附耳過去細聽著。
“我……可以,彆丟下我,我可以的……”
裴若生是在怕誰將他丟下呢?
一直以來,他總是呈現出一副遊刃有餘的良師形象,可他的實力明明在何安斷和池儘溪之下,要想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想來經受的磨難隻多不少。
“師尊,徒兒在這兒,您醒醒好不好?”常念小心呼喚著,心頭不由得有些酸脹。
——師尊啊師尊,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呢?
裴若生的身上染了許多血,這讓他看起來脆弱得厲害,本就是一副書生樣貌,如今更顯得搖搖欲墜,玉山將傾。
為什麼一向高大挺拔的裴若生,如今看來卻這麼瘦,這麼可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