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若是他們有一人殞命,剛才那番話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那個心魔支配下的吻本就師出無名,若是被解釋成心魔的蠱惑,那他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從常念的隔間出來以後,裴若生一路疾走,直到迎麵撞上一個被寄生的人才終於停了下來。
“抱歉。”
話音未落,護送的人便已繞過他匆匆離去。
“什麼眾多啊,越發愛胡扯了。”沒等他想明白剛才那荒唐的話語,便被人拉去幫忙治療了。
裴若生自然樂意,此時能趁機轉移一下注意力於他而言簡直是一種救贖。
被酸與和渠羅體內的種子所寄生的人被一個個找回收治,負責治療的人幾乎全員出動,才勉強將場麵穩定下來。
但死傷仍是慘重。
城中的百姓根本扛不過這樣的催折,輕易便能陷入幻象的引誘之中,即便得到救治,不久便會再次發作。
自從開始仔細守城並追蹤種子的去向後,城內的混亂倒是少了一些,可困在城內的百姓依然是苦不堪言。
畢竟在這樣的環境中,任是誰都會感到絕望的。
才忙完一個,便又有新的人被送來了,裴若生輕輕呼出一口氣,麵不改色地接手了。
被送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還懷著身孕,據說發作起來後抄起菜刀就要砍自己的丈夫,要不是追著種子而去的修士及時製止,那丈夫怕是要出事。
被押送而來的姑娘仍在不住掙紮唾罵著,對於普通人來說,心魔發作極易消耗心氣,進而加速走向死亡。
因為銀帆城內的夢蠱已經被消耗完了,裴若生隻得先施了個淨心咒,可靜心咒的光圈轉了兩轉,可不知為何,居然還是控製不住這姑娘的心魔。
“這是……什麼情況啊?”
“難道這人有什麼奇特之處?連裴仙師都控製不住麼?”
……
負責護送的人已經竊竊私語起來,施咒的裴若生則默默抿緊了唇。
即便心魔種子同時進入這姑娘和腹中胎兒體內,他也萬不該製止不住,然而今天他與酸與對抗多時,又經曆了心魔發作,法力不免受到消耗。
想到這裡,裴若生也沒有打算退讓一步,從前那個倔強的少年仿佛又重新浮現,咬著牙不準他放棄。
就在周圍人麵麵相覷的時候,那姑娘卻忽然平靜了下來。
裴若生鬆了一口氣,但他敏銳地察覺到那姑娘身體裡不隻有自己一股力量。
回頭一看,果然是常念。
常念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沒事人一樣過來打了個招呼,“師尊,您休息一會兒吧,我來。”
裴若生登時就給讓了位置,一雙眼睛卻盯著他的背影,生怕他又對彆人說出什麼渾話來。
可送走了那姑娘後,常念並沒有借機與他單獨相處,而是截胡了一個新送來的被寄生者,替他將事情處理了。
這邊裴若生一時無所事事起來,目光便直追著常念在自己附近活動。
“裴仙師!”
又有新的人被送來,護送的人一看到裴若生便吆喝了一嗓子,然而還是被常念給攔下了。
“師尊忙了半天了,我來吧。”
“呃,誒?!你是今天在城外那個!”負責護送的碧雲天的人激動道。
“嗯。”
“你都已經好了嗎?這麼快?!”
聞言,常念頓了一下,隨即皺了皺眉,在令被寄生者平靜下來之後,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多虧我師尊,已經好很多了。”
那碧雲天的弟子聞言露出了豔羨的神色,聲音卻落寞,道:“你們師尊可真好……”
另外兩個護送的人將被寄生者送走之後,那碧雲天的弟子卻留在了原地,他踟躕半晌,才猶猶豫豫地朝裴若生走了過來,一同前來的還有常念。
這可讓裴若生有些緊張,努力調節了半天才勉強呼吸順暢起來。
“裴仙師,我們宗主他……情況好些了嗎?”
“已經控製住了,你莫要擔心,賀宗主修為極高,肯定能扛得過去。”
“嗯……”
見那弟子年紀還不大,滿臉寫著慌張與無措,裴若生頓時有些心疼,便伸手握了握他的肩頭,“彆太擔心,你還有師兄弟們,不是麼?”
“如果宗主他,他……”
“他不會有事的。”裴若生篤定道。
“真的嗎?”那弟子的眼裡瞬間有了光亮,直愣愣地看向裴若生,仿佛他的回答便是金科玉律一般。
“師尊他不會騙你的。”常念站得比那碧雲天的弟子還要靠後,似乎是擔心裴若生對自己感到不適。
聞言,那碧雲天的弟子終於不再愁眉苦臉,用力點了點頭,“嗯!謝謝裴仙師!”
然而直到那弟子離開了,常念依舊站在原地,定定看著裴若生。
裴若生立刻移開了目光,可雙腿卻生根了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想力證自己並不是在逃避。
正當他準備聽聽常念又要說什麼驚人之語時,卻聽常念淡淡道:
“師尊,集議要開始了。”
聞言,裴若生抬頭看天,才發覺已經到時辰了,而自己卻絲毫沒有想起這件事來,不由得有些羞惱,話都沒說一句抬腳就走。
等快步走出幾條街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慌亂。
——不是,怎麼反倒我像是做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