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火歸火了,他還是的乖乖地呆在病床上,像個景點一樣,被各路人馬輪番參觀。
賀助跟著沈揚一起來的。
沈揚一個勁地後悔,竟然還擠了兩滴眼淚:“我不應該把你送到前線去,我們技術就應該在大後方做我們擅長的事情。咱們出院就讓你回技術科來。”
駱儲現在身體虛,看沈揚也在情緒上頭,所以暫時不打算跟他爭。
賀助瞻仰了他一身的傷後,看駱儲的眼神益發地崇敬,恨不得把“小駱哥”升級成“駱哥”甚至“駱大哥”。
賀助幽幽地說:“駱……哥,我總覺得,你現在跟我們已經不是一個級彆的人了,你已經是有男子漢勳章的技術了,以後可能會跟我們越走越遠……”
駱儲想,這小子還有點判斷力。
“哎,”賀助又歎口氣,“我就知道,你最終抵擋不了仲哥的美貌……”
駱儲麵無表情地說:“患者要休息,訪客自重。”
黎博竟然也聞訊趕來。
應該是賀助那個大嘴巴,他的自尊雖然被黎博虐成了渣,但這個自帶小弟很好用,他一直有些眼饞他。
“大神,你還好嗎?”娃娃臉一下撲到病人身上,差點引發醫療事故。
“聽說這次是有人遠程控製製造車禍?如果需要我做什麼,大神你一定不要客氣。”
駱儲冷著眼:“這人既然找上門了,我自然沒有把他交給彆人的道理。”
“果然是大神,躺著說狠話也那麼有魄力。”
駱儲:“……”
連葛儷都不知道怎麼知道了,人雖然沒來,說是不打擾病人休息,但送了半屋子“自己店裡的花”。
然而,人來人往一整天,駱儲都沒等到仲子石。
從一開始擔心他的身體,到中午安慰自己說案情應該有進展,等他回來再仔細問,再到晚上醫院趕人了,駱儲的心逐漸下沉。
要不是邵姐他們神情正常,他都快懷疑他們合夥瞞著他仲子石出事了,否則,為什麼最應該來看他的人,遲遲不出現。
這時,他聽到門口有動靜。
應該是門口值班的同事在交接,他們剛剛從一場惡意的車禍中逃生,警隊不敢冒險,派了人24小時在病房外守著他。
接著他就聽到門被輕輕打開了。
來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很輕很輕地走到他的病床前,停留了很久,駱儲都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身上來回檢查。
不一會,他感覺到那人的手,輕輕地放到他的脖子上,那裡有一個傷口,被紗布包紮著,那隻手像是很怕碰壞他一樣,小心翼翼地移動到紗布外的皮膚上,輕柔地撫摸了一會兒。
肌膚相觸的感覺,若有似無,卻讓駱儲心頭狂跳。
那人就這麼站了一會兒,收回手,朝房門的方向走去。
“你又要去哪兒?”駱儲顧不上裝睡了。
對方當然是仲子石,從他走進門的那一刻,駱儲就知道了,隻是他沒料到,這人就打算這麼鬼鬼祟祟地看一眼就走。
仲子石也沒想到他醒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低聲說:“我吵醒你了嗎?”
駱儲哼了一聲。
仲子石並沒有走近,說:“我去門口替晚上值班的同事。”
駱儲急了:“不行!”
仲子石似乎有些疑惑,杵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駱儲也覺得自己口氣太急了,耐心解釋說:“你讓那個同事下班,但你彆在門外守著,到裡麵來,不是更方便保護我麼?”
仲子石想了想,打開門,在門口和同事說了兩句,又回到病房裡來。
病房配置還不錯,床頭靠窗的位置,還有一個沙發,仲子石走過去坐了下來。
駱儲其實有好多話想問他。
案子進展怎麼樣?有什麼新線索嗎?
你的身體怎麼樣?哪裡受傷?
你為什麼今天不來看我?
“你有沒有受傷?”首先問出口的還是最關心的事情。
仲子石很久沒說話,駱儲差點沒耐心了,才聽到他說:“昨天我背著你往回走的時候,一直在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沒讓你跟沈揚回去。”
駱儲想反駁他,但想像了一下在自己沒醒之前,他獨自背著自己走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那個光景,突然有些理解他,他用輕鬆的語氣安慰他說:“其實沒那麼糟糕,我腦子裡那個機器,已經各種可能都算好了,不會讓我有事兒的。”
“是嗎?”黑暗裡的聲音有些暗啞,像是自言自語:“所以我才一點都沒受傷嗎?”
駱儲沒有回答。
他雖然對現在這個結果很滿意,但仲子石顯然並不是這麼想的,他決定不糾纏這個話題:
“你今天是不是都沒有休息?”
仲子石沉默了一會兒,說:“去現場的路上,睡了一會兒。”
從前一天舞會,到晚上撞車,到醫院,又去現場,一整天睡了1小時不到,現在又要帶班同事來保護我,你果然是機器人,駱儲有些不滿地想,但是隻是粗聲粗氣地說:“要麼你現在在這兒睡一會兒,要麼你回家睡,我可不敢讓沒休息好的人來保護。”
仲子石挺著腰杆坐在那兒,片刻後,他朝後麵靠背稍稍靠了過去。
黑暗中,明明幾乎什麼都看不清了,但駱儲還是睜大眼睛看著仲子石的方向,聽著仲子石的呼吸逐漸變得悠長,才慢慢閉上眼睛。
因為身上的病痛,還有一整天都呆在床上的原因,駱儲很早就醒了。
窗外的天剛蒙蒙亮,透過窗簾,擠進來一點點亮光。
駱儲一睜眼就看了仲子石。
他還保持做昨晚那個姿勢,哪怕睡著了,也坐得端正筆直。
駱儲的視線從仲子石的腳往上慢慢檢查,從外表看不出來是否有受傷,但他露在衣服之外的手腕、脖頸,還有臉上,有一些淺淺的傷口,已經愈合了。
他的視線停留在他的側顏,遲遲沒有移開,那天晚上他們的對話這才猛然敲進他的大腦。
他竟然是那個胖小子。
小時候,因為腦部的手術,駱儲每隔一段時間,會去那個研究項目接受評估。
那個研究所附近有一個運動廣場,包括一個小型籃球場,一些運動器材,還有好幾個可以下圍棋的石桌,他每次去研究所的時候,爸媽都會帶他到附近玩一會兒。
5歲時的駱儲,“發育得很遲緩”,身體、智力各方麵都略落後於常人,後來他總結,應該是最開始新大腦跟身體的各種神經還在相互適應中,但是他們都不知道,駱儲從父母擔憂而關切的眼神中,意識到自己或許不那麼健康。
因為這些原因而很少有同齡朋友的駱儲,那時候更喜歡自己呆著。
有一次,他在圍棋桌上,自己一個人擺著棋譜,沒注意到有人在他身邊看了好一會兒。
“哇,你太厲害了。”出聲的人,是一個比自己高出許多又胖出許多的男孩,對他露出單純的佩服的眼神。
5歲的孩子,難免有些得意,卻也有些害羞。
“我也喜歡下圍棋,但是跟你比起來,我差了好多。”胖小子坐到他身邊,開始收拾棋子:“我們來下一盤吧。”
駱儲的大腦裡有無數的棋局,而且他每下一步都會計算出未來每一步的可能性。
後來駱儲知道,下圍棋,大概是智能大腦的標配功能,哪怕在大腦還不能跟人體協同的時候,這個功能也是不受影響的。
那時的駱儲雖然不知道,但他總覺得自己“勝之不武”,並不能特彆體會到下圍棋的樂趣。
被胖小子纏著下過幾次之後,還沒有什麼警覺意識的他跟胖小子說:“醫生說,我腦子裡有個機器,這個機器特彆厲害,所以不是我下得好,是他下得好。”
“哇,超級大腦,那也太帥了。”胖小子完全沒抓住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