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子石朝後視鏡看了一眼,沒有接話,也沒有打斷他。
“他把我們那一隊尖子中的尖子兵,打擊得自信心粉碎,我們雖然很恨他怕他,但也都服他。”
“隻是我們都年輕氣盛得很,總想找機會證明自己。”
“有一次,一個兄弟組執行任務被俘了,我們就偷偷想去營救他們立功,結果是我們也全被抓了,對方可都是比我們經驗豐富許多的雇傭兵。”他想起來以前年輕時候的糗事,輕笑著搖搖頭。
“因為我們違反紀律,該不該派人來救我們,據說上麵吵得不可開交,結果還沒吵完,我們教官一個人闖到敵軍陣營裡,偷偷把我們救了,然後還組織我們打了一場小型的反擊戰。”
“他也違反了紀律,但他的解釋組織上也沒法反駁,因為他說,我接到的任務,最高優先級,是讓他們十個人活著從我的訓練課畢業。”安浩言在模仿另一個人的語氣,平淡,機械。
安浩言笑著說:“對了,忘了說,我的教練是仿生人。”他看了看前排開車的仲子石。
仲子石卻沒什麼意外反應。
安浩言自顧自笑完,收斂笑容說:“可惜,幾年後,聽說他逃離部隊了,應該說,消失了。”
“聽說,他的朋友出事了,他去探訪,然後就沒回來。”
“我們接到任務去追回他,他這樣的人才,說頂一個部隊都不誇張。我們的人,好多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雖然實力不如他,但大家聯合起來或許也不是不可能,但沒什麼人有動力。上麵也緊張了一段時間,後來發現他真的隻是消失了,並沒有成為什麼危害才作罷。”
車廂裡很安靜,兩人都沒說話。
“他曾經評價我,說我作為動物的生存能力很強,但是沒有活著的欲望。”
“我當時還不明白,覺得這不是矛盾麼?後來去做了雇傭兵,再後來遇到她。”他看看在休眠的祝靈雁:“我覺得我大概理解了。”
他說完了,仰頭往後背靠椅上一靠,閉目養神:
“不知道為什麼?你總讓我想起那個教官。”
仲子石已經開到倉庫邊,跟駱儲的通訊也接通了。
“我到了。”仲子石看了看時間,19:55。
“我這邊也收尾了,你就在車上等我吧。”耳機裡駱儲的聲音還是懶懶的,卻聽出來很輕鬆。
仲子石有些猶豫。
安浩言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似乎看出他的掙紮,似笑非笑地說:“想去就去吧,我以我那個教官的名義向你保證,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
仲子石轉頭看著安浩言,似乎要辨彆他的真假。
扔被反身拷著的安浩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受傷的腿:“我現在沒辦法帶著她走,那就意味著我不會走。”
見仲子石有點動搖,安浩言露出一個很奇異的微笑:“我挺喜歡那小子的,也不想看到他被炸得四分五裂,對了,他們是不是隻找到12個炸彈,我還藏了一個炸彈,他肯定找不到。”
仲子石臉色一變,伸手狠狠地抓住安浩言的衣襟,但他知道沒有時間了,他狠狠把安浩言推回座位,飛快跳下車,拔腿就往倉庫跑去。
“駱儲,安浩言說他藏了一顆炸彈,你快點出來,讓大家疏散。”
留在車上的安浩言看著仲子石飛奔的背影,輕笑:“傻小子。”
祝靈雁將頭靠了過來,停在他的肩上。
“你走吧,我知道你走得掉的。”祝靈雁輕輕地說。
“我累了,走不動了。”安浩言用頭輕輕蹭了蹭祝靈雁的頭頂。
知道仲子石已經安全抓到安浩言的駱儲,心情正好極,處理完最後一個仿生人,正打算完美收工,聽到仲子石的警告,臉色一變。
還有一顆?!
幾乎同時,賀助突然朝他跑過來:“小駱,你看,她不在名單裡,所以我們沒有特意去搜。”
那是一個視頻,安浩言在給一個仿生人做“體檢”,他給她也安裝了那個炸彈。
那個仿生人竟是祝靈雁!
駱儲猛地推開賀助拔腿拚命往外跑去。
“你就在車上等我吧。”幾分鐘之前,自己是這麼跟仲子石說的。
他的車裡坐著安浩言和祝靈雁。
駱儲一邊狂奔一邊在通訊器裡喊:“仲子石,你馬上下車……”
然而話還沒說完,一股衝擊波迎麵而來,耳邊也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
駱儲大腦一片空白。
慌亂中有人把他壓在身下,保護他避開衝擊的破壞力。
但駱儲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過了片刻,他才瘋了一樣想要掙脫身上壓著他的人。
“放開我。”他一字一句說,沒注意到自己聲音嘶啞,嘴唇顫抖。
但壓著他的人不放,他出離憤怒了,他手肘朝後狠狠撞去。
“我在這兒。”一個聲音衝破爆炸後的耳鳴,像撕裂厚厚的隔膜衝進他的大腦,恍惚中,他甚至覺得那個聲音是幻覺。
他一下子安靜下來,小心翼翼地轉頭。
身後的人已經被塵土撲滿了整臉,但他那雙烏黑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看著駱儲,眼神中混雜著很多複雜的情緒,有欣喜,有擔憂,有懊惱,還有想要安撫他的關切。
因為剛才的劇烈掙紮,駱儲被他壓得很痛,全身都痛,但他沒有說,他覺得,現在他才仿佛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