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在離京州幾百公裡外,一個臨近邊境的小鎮上,鎮上張燈結彩,人潮湧動,四處洋溢著節日的歡樂氣氛,而離小鎮不遠不近的一個廢棄火車站,卻人跡罕至。
一個穿著迷彩褲,黑色上衣,頭戴鴨舌帽,背著一個大運動包的高個子男人,從一輛行駛的老舊貨運火車上跳了下來,他一邊警覺地向四周觀察,一邊迅速地消失在了道路邊的一片樹林中。
進入樹林之後的男人,急奔幾十公裡,來到森林深處,突然他停了下來,看向前方,那裡赫然竟有一個木製小屋。那人繞到小屋後麵,慢慢靠近,並伸手試探地推開了小屋的門,門沒關,“吱——呀”一聲開了,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小屋內部竟然相當整潔,床鋪收拾得整整齊齊,廚房在旁邊,此時像是正在燒著什麼,正溢出一股淡淡的香味,男人看著熱騰騰的蒸汽,眼神柔和下來,忽然身後一股疾風襲來,他嘴角一抿,迅速側過,長腿高抬踢上對方的頭部,可半空中就被對方伸手擋住,接著他就感覺到一股大大的力道將他推了出去,他且戰且退,來到屋外、跟對方又交手了幾個回合之後,終於找到機會,借力向後一個後空翻,拉開距離站穩。
他看著來者,雖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但眼神和語氣中都掩不住欣喜:“倪叔叔。”
他正是前來與養父過年的仲子石。
而他對麵那位,30多歲的樣子,器宇軒昂,硬朗的軍人氣質,自然就是仲子石的養父倪天易。因為仿生人不會變老,仲子石跟他一起生活的時候才12歲,叫他倪叔叔很自然,但現在兩人從外貌上看,年齡相差已經沒那麼大了,更像是他年長的哥哥。
這時仲子石已打開背包,拿出小型機器人,打開電源。
機器人啟動片刻,傳出小悅開心的聲音:“教官叔叔,我們又來過年了。”
倪天易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淡淡說:“野雞快燉好了,進來吃飯吧。”
在場三人,其實隻有仲子石是需要吃飯的,但倪天易也拿出碗筷,陪他吃一點,大多數時候,他都喝著仲子石帶來的白酒。
倪天易是一個定製仿生人,據說他的原型無酒不歡,製作他的設計師,為了保留他這個特點,還特意在他的味覺上做了特殊的設計。
“安浩言?我知道。”倪天易有些意外地聽到這個名字。
“我是從他的很多行動和格鬥習慣上看出他可能是您的學生,他後來也猜出我認識您。”
仲子石想起安浩言在車上那番話,張口問:“倪叔,你……想不想回去?我也在悄悄聯係……”
倪天易輕輕搖頭:“在你還沒有查清你爸爸和你媽媽的事故前,我還是在這裡等。”
十幾年前,仲子石的父親和母親在一次事故中雙雙去世,仲子石的父親仲北,在臨死前,通過他與倪天易的秘密通訊,向他發出求助,希望他能照顧自己12歲的兒子仲子石。
“你爸爸,當年為了能讓我喝上這口酒,可謂是費心勞力,”倪天易看著酒杯,開玩笑說:“我算是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吧。”
“當年的事情,你開始查了嗎?”倪天易收起笑意。
仲子石也正色:“警方內部對於那次事故的調查報告是加密的,因為涉及到軍方,我正在嘗試找到當年的調查人員,另外,我找到一個媽媽當年的學生……”
倪天易卻擺擺手:“不用告訴我過程,查出來,告訴我怎麼做。”
仲子石聽話沒再繼續,他又喝了一口,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養父,最後還是忍不住說:“我最近碰到了一個媽媽以前的病人,他現在是我的同事。”
仲子石想起駱儲豎起大拇指說“沒問題”時的樣子,嘴角輕輕上翹。
“你信任他?”倪天易看出來了。
仲子石毫不遲疑地點頭。
這時小悅裡裡外外遊蕩了一圈回來,聽到他們的聊天,好奇地問:“哥哥說的是跟你打籃球的新同事嗎?哥哥說他比小悅還調皮喲。”
倪天易笑了:“是嗎?小悅也見過了麼?”
小悅誇張地搖著她那顆圓圓的頭:“還沒有,哥哥,小悅可以見他嗎?”
仲子石微微點了點頭:“會有機會的。”
“好耶!”小悅歡呼著。
“哎呀,馬上就要跨年了。”她在自己的影音庫了翻找了半天,最後播出一個混雜了鞭炮煙花和倒計時的視頻:“十……九……”
“三……二……一,新年快樂!”仲子石舉起酒杯。
夜晚,他躺在自己從小睡的那個小屋裡,從頂上的玻璃看出去,屋外的星空格外漂亮,他忽然想:
駱儲,他現在在做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
倪天易的特彆訓練就開始了:“昨天試過你了,雖然速度過關,但是力道和反應又慢了。”
於是,仲子石的春節就在森林、高山、湖泊之間,摸爬滾打,汗流浹背中開始了。
這個春節跟以前似乎沒什麼變化,但是又好像改變了一些。
脫下濕淋淋的T恤時,多了一些以前不會有的成就感,因為有人曾抱怨過他虐菜太輕鬆。
倪天易教他格鬥的時候,他會留心如何專門提升出手的速度,並把要點記下來:“回去教同事用得到。”
閒暇的時候,在屋外的一片空地上,無意中練著傳球和過人的動作:“倪叔叔,下次我拿個籃球來,我們一起玩。”
尤其到了後麵幾天,他不時會望著遠處的方向發呆,自己走的那麼急,仿生戀人的案子有沒有留下什麼隱患,他的傷都好了嗎?
第十天的時候,仲子石吃好早飯,做好熱身,準備跟倪天易一起去山上時,倪天易卻慢騰騰地拎著他的背包出來:“回去吧。”
仲子石不明所以,倪天易含笑朝京州的方向看過去:“那裡,有你放心不下的事和人吧?”
仲子石沒想到,回來上班第一件要麵對的事情,竟然是駱儲的歸屬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