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子石先是微微皺了皺眉，然後突然睜大了眼睛。

萬年不變的沉靜眼眸，有明顯的動搖，

不可置信，又充滿期待。

他回頭看了看在床上的人，又不確定地回頭看著小悅：

“駱儲？”

在那樣壓抑著、小心翼翼的期待中，原本想等自己準備好再麵對仲子石的駱儲，下意識地就回答了：

“嗯。”

得到自己祈盼的答案，仲子石反而一動不動，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仿佛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駱儲看他這個反應，有點心慌，一股腦地自說自話起來。

“我也是剛剛才醒的，一醒來就來找你了。”

“可是現在隻有我的機器腦醒了，身體還完全沒有反應。”

“所以隻能利用小悅的身體，對了，你不會生氣吧，我原本是想黑進小悅的係統的，但是你爸爸把小悅保護得很好，我隻能從她的管理係統登錄，你們的密碼設的太簡單了，我一猜就猜到了，你六歲的生日……”

“不過小悅的身體，我還不那麼習慣……”

“駱儲？”仲子石打斷他，把小悅舉到眼前，清澈明亮的眼眸，仿佛是一池清泉，流淌著柔情和執著，還有淡淡的喜悅，卻讓駱儲眼尖地發現那底下暗藏的痛楚。

駱儲停下了自己喋喋不休的嘴，仿佛突然又不會說話了：“嗯。”

“駱儲？”

“是我。”

“駱儲。”

“在呢。”

……

駱儲模糊地想，這傻傻的對話，我們可以持續一輩子。

等兩人平靜下來，仲子石把小悅放到駱儲身體那側的枕頭邊，駱儲才終於看到了自己，不禁大吃一驚。

床上那個自己，蒼白而瘦弱，眼眶微陷，但看得出來他受到了很好的照顧，頭發被剪得整整齊齊，臉上沒有胡須，皮膚保持著乾淨清爽的狀態，身上穿著自己喜歡的T恤睡衣。

“你的頭發，不得不給你剪了。”仲子石憐惜地撫摸著他的短發。“你那麼愛惜的頭發……”

“本來以為你醒來的時候，頭發就可以長到以前的長度了，”仲子石的語氣裡帶著淺淺的欣喜：“想不到你醒得這麼早。”

“醫生原本說要多久？”

“至少半年。”仲子石一手撐著頭，一手順著頭發往下撫摸著駱儲的臉。

“醫生是不是還說，也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

仲子石沒接話。

“傻石頭。”小悅軟軟的語氣，輕輕地責備。

仲子石黑色的眼眸中泛著少見的愉快，低下頭去親駱儲緊閉的嘴唇。

“我變得這麼醜，你不要親他。”駱儲出聲製止，他嫌棄自己現在的身體。

仲子石停下來，拿過小悅的身體，正打算要親。

駱儲也趕緊製止：“她不是我，你也不能親。”

“再說了，她是你親妹妹，感覺怪怪的，不行不行，我得趕緊換個身體。”駱儲碎碎念。

仲子石無可奈何，又有些好笑地在床上的駱儲和小悅兩者間看來看去。

“你快點睡覺。”駱儲催促他。

“你呢？”

“我……”我要爭分奪秒的恢複，不過那樣說的話，仲子石不睡覺也會陪他，於是他說：“我現在也還虛著呢，需要休息。”

仲子石這才把小悅放回駱儲身邊，躺了下來，他一隻手仍然摟著駱儲，眼睛卻看著小悅，不願閉上。

駱儲說：“這不是夢。”

“你醒來我一定在。”

清晨，仲子石一睜眼，就看到小悅趴在駱儲的胸口，一眨一眨地看著他。

見他睜眼，搶著說：“仲子石，新年好！”

“仲子石，把我放到餐桌上去。”

駱儲的媽媽倪婕吃驚地看著小悅：“這孩子，怎麼突然沒大沒小起來，昨天還乖得不得了。”

駱儲吃了個癟。

在爸爸媽媽心目中，駱儲一直是個普通孩子，所以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他的狀態，搞不好會讓他們以為鬨鬼，受到驚嚇，所以駱儲和仲子石決定暫時不要告訴爸爸媽媽。

駱儲彆扭地改口：“哥哥，把我放到餐桌上去。”

仲子石嘴角微翹，彎下腰捧著小悅，把他放在自己身邊。

看到仲子石近乎微笑的表情，駱儲覺得自己這聲“哥哥”也沒白叫。

“哥哥——”駱儲故意拖長聲音：“你要多吃點，最近瘦了很多，駱儲哥哥看了會不高興的。”

這一聲哥哥，叫得仲子石差點把喝進去的稀飯嗆出來。

駱正陽趕緊遞上紙巾和水杯，幫他順著背後：“小心小心。”

“駱儲爸爸，駱儲媽媽，你們也是哦。”小悅又叮囑爸爸媽媽。

這也是駱儲醒來後第一次見到爸爸媽媽，駱正陽和倪婕的兩鬢已經開始出現明顯的白發，臉上有了細小的皺紋，駱儲心知自己這次出事定然讓他們深受打擊，心中歉疚，不知如何安慰。

“小悅說得對。”倪婕笑眯眯地朝小悅點頭：“我總覺得小儲快醒了，咱們可不能讓他瞧出半點變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