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界的玩家，在建立數字版本的自己時，可以授權雲界同步自己的社交媒體甚至雲端的文字、視頻、圖片等。也就是說……”

仲子石：“雲界中的數字人在玩家不登陸的情況下也會自主成長？”

駱儲點點頭：“數字人會越來越接近現實人類的行為，有時候甚至能比現實人類更快行動。”

他繼續說：“現實中的劉海濤發現他的女朋友出軌之後，就有了殺死情敵的想法，那段時間也寫了一些要報複的日記。”

仲子石：“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雲界中的數字人影響現實中劉海濤，數字人隻是反應了現實中的劉海濤的意向，隻是比現實更早地行動了？”

駱儲：“可以這麼說。”

仲子石沉吟：“所以雖然時間上是雲界先發生殺人案件，但並不存在教唆或鼓勵殺人？”

駱儲沒有直接回答他，卻轉而提到另一個事情：“你知道劉海濤在雲界殺的不是玩家，是一個NPC吧？他在現實世界殺的那個受害者張楓，也不是雲界的玩家。”

仲子石點頭：“嗯，邵姐他們一開始曾經往遊戲裡的糾紛這個方向去調查過，後來發現那個張楓根本沒有雲界的賬號。”

駱儲帶著一種很微妙的表情說：“這個NPC是基於劉海濤的資料，係統根據算法智能補充的，如果你們調查得更深入一點，會發現這個NPC的很多特征，跟張楓很像，比如愛健身，喜歡旅遊，經常出入酒店，以及住在案發的那個路口附近。”

仲子石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打個比方，一個人在畫畫的時候，隻畫了他自己看得到的東西，比如他畫了一條向下流淌的河流，或隻畫了投進他視線內的一道陰影，你能從他的畫裡判斷出什麼？”

仲子石想了想：“上遊的河流，光線的方向，陰影的物體的大致推測？”

“對。”駱儲意味深長地說：“劉海濤的資料中雖然沒有特彆提到過其他人，但他係統幫他把那幅畫補全了。”

仲子石皺眉想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雲界幫他揪出了情敵？”

駱儲：“係統根據他的資料，以及其他周邊一些人的資料，幫他畫出了一個情敵的輪廓，一個他自己原本都沒意識到其存在的情敵。”

仲子石猛地回頭看著看守所的方向：“所以殺人動機，是雲界提供的？”

“我剛才見到數字版劉海濤的時候，問他是怎麼發現那個情敵的？”駱儲說：“他說他就是某一天醒來，突然就開始留意那個人，進而發現他跟自己女朋友的關係。”

仲子石：“突然開始的？”

駱儲：“我推測，是現實中的劉海濤通過遊戲的上帝視角注意到了那個NPC，然後先是在遊戲中確認了，進而又把這種懷疑帶到現實中，發現現實中竟然也有這麼一個角色。”

仲子石：“我出去再提審他一次，確認一下。”

駱儲沉默片刻後，問他：“如果確認後真是這樣？該怎麼處理？”

仲子石也無法回答，他知道駱儲問的，不單單是這個案子怎麼處理，而是在可預期的未來，像這樣的真實世界與數字世界交纏引發的案件，該怎麼看。

雲界在這個案子中，並沒有扭曲事實，散播仇恨，隻是憑借它超強的算法，更準確地還原了現實，向玩家揭示了真相。如果非要說它有罪，那就是它太客觀無情。

駱儲撓了撓頭：“總不能因為這個把它關停吧。”

夕陽一點點地消逝在地平線上，太陽的餘暉逐漸消失，天空也漸漸變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開始在城市裡閃爍起來，像是一顆顆璀璨的寶石。

天色逐漸暗到看不清彼此的臉，但兩人都假裝沒注意到，漫無邊際地聊著不同的話題。

仲子石問：“你剛才說這個身體不是你的，你不是用的全息模擬設備嗎？”

他沒有多問，也知道駱儲不會回答，他們彼此都害怕讓對方難受。

“我做了個小弊，”駱儲用輕鬆的語氣說：“我用我的數字資料模擬了一個仿生人的完整參數，然後用仿生人的端口登錄的。”

黎博介紹過，雲界的“數字生存”理念中，“平等”是第一條，其中人類與仿生人在這個數字世界中的平等，就是其中之一。

遊戲中有一部分玩家是仿生人，而且他們的仿生人身份是隱私，受到雲端的保護，他們自己不說，彆人也無法直接判斷。

“不過其實仿生人很容易看出來。”黎博當時對這條保密條款很不以為然：“像我和賀助哥這樣的，不會有人懷疑是仿生人。”

當他眼神轉到仲子石身上時，才勉強地說：“好吧，石頭師傅這樣的，多半會被人認為是仿生人啦。”

仲子石看看駱儲帥氣的外表，心想，黎博的話，應該放到駱儲身上才對。

天越來越黑，風越來越大。

“你之後會經常來雲界嗎？”仲子石裝作隨意地問。

“現在還不能確定。”駱儲猶豫地說：“我有時間就來。”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你？”仲子石終於還是問了自己最想問的。

“你隻需要呆在原地，我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朝你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