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倪天易已經做好了飯菜,小悅正在陪他聊天。
仲子石吃了一半,看著養父:“他回來了。”
他期待地看著養父,想看他有什麼反應,或者說點什麼。
但倪天易還是巍然不動,展現著自己都自愧不如的冷靜:“哦。”
養父跟駱儲一定有聯係。
這是仲子石過了大半年才意識到的。
最初的半年,仲子石一心想找到駱儲,那個時候的他,表麵上雖然沒什麼變化,但狀態非常不適合查案。他知道很多人在關心他,所以也努力表現得正常,沒有借酒消愁,也沒有自暴自棄,認真工作認真吃飯認真睡覺。
滿腔亂七八糟的情緒,卻不會發泄的他,偶然發現,身體的繁忙和疼痛似乎能緩解心裡那種空落落的疼。
於是他不顧廖隊邵姐的阻攔,沒日沒夜地參與局裡的各種危險行動,那種不用多想,隻需要衝鋒陷陣,刀口舔血的日子才能讓他暫時忘記一切。
有一次,在抓捕毒販的時候,一個狠毒的殺手藏了一把刀,刀捅過來的時候,仲子石其實是可以完全避開的,但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如果是在以前,那個人就會一臉急瘋了的樣子出現。
不知道是想見到那張臉,還是想到他讓仲子石的行動變遲緩。
當刀刺到身上的時候,痛的不是傷口,而是心臟。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今天在黑暗中,那個人這麼說。
而自己那個時候,看到血流下來,第一念頭也是“他不要我了”,瞬間就紅了眼。
下一刻,倪天易突然出現了,他像丟垃圾一樣,把那個毒販拉開。
他打量著仲子石的傷口,又看了看他有些泛紅的眼睛:“我不記得把你們教得這麼菜。”
傷口並不深,仲子石沉默地包紮好之後,默默跟著養父走已經被掃平的毒窩。
“你要是再這麼丟我的臉,就辭了工作,跟我回森林小屋去。”說完又不知道嘀咕著什麼“耳根也清淨點”。
仲子石自知理虧,也沉默著不說話,上車的時候,他隨口問了句:“倪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倪天易正在嘗試打燃那輛明顯是偷來的車,隨口回了一句:“還不是那個臭小子,”
“賀助?”仲子石意外:“他也知道今天的任務?”
賀助和黎博那段時間特彆擔心他,每天都要聯係他無數次,告密的嫌疑最大。
平生第一次,他在養父臉上看到一絲可以稱之為狼狽的表情,他板著臉假裝生氣:“你管他怎麼知道的。”
頭腦混沌的仲子石不解地看了養父一會兒,突然心就砰砰地狂跳了一氣。
很多事情和跡象被串到了一起。
為什麼最近好幾次發現養父出現在自己執行任務的附近。
為什麼養父突然熱衷於跟他討論,怎麼在行動中降低危險係數,明明自己什麼也沒說過。
為什麼駱儲離開後,養父再也沒提過回自己的森林小屋。
為什麼剛才養父說“你們”。
原來,“那個臭小子”很努力地藏了起來,但是從來沒有不管他。
仲子石看了一眼小心觀察他的養父,垂下眼睛藏住內心的澎湃,對養父,對自己,也對某個人說:
“以後,我會小心的。”
那天晚上,他輕撫著自己腹部包紮好的傷口,看著床頭櫃的小精靈,想起曾經有過的一次的對話:
“就像你去了很遠的地方,我卻隻能呆在原地。”
“不管我去了多遠,心裡最惦記的永遠是回到你身邊。”
從那天以後,仲子石沒有再讓自己遇到過危險,他把心思又放回了查案,這一次,他的心恢複了平靜,頭腦也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後,他才隱隱約約地又感受到了駱儲若有似無的存在,從養父的偶爾不淡定,從網絡上對自己和駱正陽夫婦信息的保護,從某些案件恰好出現的線索,甚至從幻影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