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49年,春末夏初,前兩年發生的事震得京城內人人心弦緊繃,直到現在才緩過勁兒來。就著未走的春意,各家各戶都想好好熱鬨熱鬨,散散心底的寒意,街上行人都多了幾番。
但這些事與雍親王府後院沒什麼關係。
素婉掀開薄棉簾子一眼就看見自家主子靠在半闔的窗前,又在和那些銀絲珠串較勁。
耿曼韞原本身上穿著的鵝黃鑲粉邊、繡上桃花的修身旗裝已經換成了一件半舊單薄的粉綠色過時旗裝。外套的淡藍色坎肩也被扔在一旁。
無奈地收起衣裳,重新伺候耿曼韞套上厚實的坎肩,素婉仗著兩人的親近念叨:“主子穿暖和些,京城現在依舊冷得很,可彆忘了鈕鈷祿格格就是因為著涼才臥床休息的,著涼之後可見不著王爺。”
“可不止她見不著,是大家都見不著。而且在屋裡不冷。”耿曼韞無奈地反駁,她知道素婉是著急才說這話的,但入府7年不生孩子是她的問題嗎?一月頂多見兩回,這要是能懷上隻能祈禱感而有孕。
從去年入秋起,府裡二阿哥就不太好。原本隻以為是少年火氣大少穿衣服,普普通通受涼罷了,哪知道請了幾回太醫,依舊臥床休息,直到年前才好起來。
府上男丁單薄,隻有兩人,一人還年幼。二阿哥一生病,胤禛就急得團團轉,連公務都不做了,要知道這位工作起來眼裡可沒彆人。聽奴才們的消息 ,幾位太醫被罵得狗血淋頭,衣裳都濕透了,估計這些年來第一次見到沉默寡言的雍親王火氣這麼大的樣子。
因為此事,胤禛來後院的次數也銳減。
原本一個月來後院十天。她運氣好能分到兩天,胤禛也能在這過夜。運氣不好她就隻能聽胤禛講兩句,喝點果酒,然後看著胤禛離開。
現在呢?除了初一十五去福晉那,以及關照思子心切的李側福晉,後院其他人,他就當不存在。
耿曼韞不由得歎了口氣,要不是她曾有過機緣,知道自己未來一定能生下五阿哥。現在說不定會急得歪招頻出,怎麼也要當一次嫡福晉們最討厭的狐狸精,生個孩子出來。
真是太感謝那個來自未來,自稱是女主的女孩提供的信息,雖然隻是模糊的未來走向,但也給了她在深宮後院生活的底氣。
素婉將未完成的珠花收起來,擺上還帶著熱氣的銀絲卷、豌豆黃等吃食。
“怎麼還有碗糖芋苗?”耿曼韞拿起巴掌大的小碗嘗了一口,的確是以往在福晉那吃的味道。
這糖芋苗福晉常吃,是南京小吃,比這邊的甜點更甜。聽說是以前和王爺一起吃過一次,自此以後就一直在福晉甜點單上。
芋頭並不是這個季節的食物,按理說不可能給她這種不起眼的格格做這糖芋苗。
“王爺可能在福晉那。”素婉壓低聲音輕聲說,“奴才去大廚房時碰見了翠琴姐姐,她在等杏仁豆腐和桂花糕。見奴才來了,讓我也拿一些她食盒裡的點,說是福晉今天突然改主意,不想吃那些。奴才就要了糖芋苗和棗泥糕,其他的被曉英姐姐和芳綾妹妹拿了。”
素婉頓了頓,又說:“奴才走時,瞥見平常隻管事的大廚師備著燒鹿筋和肉末蘿卜的食材。”
這些都是胤禛愛吃的,看來胤禛今天真在後院。但今天不是特殊日子,胤禛本身又不是那種突然起興找福晉談情說愛的人,看來是有正事,可未來走向中點明的大事隻有年氏,總不能要提前入府吧。
越猜耿曼韞的腦子越糊,光知道胤禛在後院有什麼用,根本猜不著,隨他去吧,反正她未來光明著,這些都影響不到她。
月初請安時,福晉果然提到了那天和王爺商量的事。
福晉眼神掃視了一圈,在李側福晉的方向多看了幾眼才收回目光,抿了一口碧螺春慢悠悠說:“府裡按規格擴建的地也大致快建好了,今天就安排大家的住址。我們府人少,也就不用像彆人那樣幾個人擠一間院子,免得住得近還引出矛盾。”
“側福晉就住東側的寶湖園,園子最大,風景最好,還連著府內的湖。懷恪過兩年也要出嫁,地方大點也好備嫁妝,有湖也能看看景致,減少心裡的壓力。”福晉看向懷恪。
懷恪今天穿著新綠染粉的長旗袍,二把頭上戴著荷花樣式的珠花,旁邊還有兩隻姿態各異的栩栩如生的蝴蝶簪,整個人亭亭玉立,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活潑。
聽福晉提到她的婚事,臉蛋粉撲撲的,平常一副滿族女兒颯爽樣子的懷恪難得表露出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