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剛到南國時網絡隻有2G,說來也神奇,所有人都必須要走到芒果樹下,才能偶爾碰上好運氣,打通斷斷續續的視頻電話。方亦文嘀咕著,說生氣又心疼,生氣陸同一不打電話,心疼陸同一案牘勞形。
搶救室內,陸同一的血氧飽和度在一直往下掉,自主呼吸已經無法支持他身體的耗氧量了,呼吸機管道插在嘴裡,讓本就躁動的陸同一在不停地掙紮,為了防止他拔管,他的手腳都被拴上了約束帶。近1米9的身高,讓陸同一的腳在病床欄杆和床尾的縫隙中伸了出去。陸同一的手腳不停地扯著約束帶,碰得病床“哐哐”作響,心電監護儀也在不停地報警。
做血濾的管道有小拇指那麼粗,是從陸同一頸子上切開了口子接上的,血濾機在不斷地抽取陸同一的血液,過濾、淨化、回輸。陸同一的體溫已經趨於正常。搶救室的大門突然打開,電動門的開關似乎也在掌控著門外的守候人,開門起身、關門坐下。
隻見護士匆忙而來,方亦武不禁拉住護士問:“護士,怎麼樣了?”
“病人狀態突然不好,可能要發生DIC,我們已經用了47袋冷沉澱了......”一堆專業術語,“DIC”“冷沉澱”,方亦武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方亦武翻開手機機械地查著這些醫學術語,想要多些了解,可是兩眼發空,雙手發軟,無能為力。他癱坐在搶救室門外的長椅上,腦海中隻回蕩著“病人狀態突然不好”這句話......
方亦文看了一下時間,北京時間已經是淩晨3點多了,想著陸同一可能太累已經睡下,便也洗漱準備睡覺,可真當躺下來後卻翻來覆去總覺得不踏實,難以入眠。
搶救室外守著的戰士們這些時日在大堤上抗洪也是連續幾日沒有休息,斜靠在椅子上發呆。方亦武在自動販賣機上買了人生第一盒香煙,卻一根接著一根地重複著把煙點燃、燃儘、點然、再燃儘,想著在新疆時兩人對詩曾說“香煙燃儘誰封侯”,而當年的那個狂傲少年現在卻生死未卜。
北京時間清晨05:09搶救室的大門再次打開,不一樣的是護士臉上少了些許緊張
“陸同一家屬!”護士喊道。
“到!”幾乎所有人異口同聲,戰士們瞬間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病人醒了,醫生有話交代,進來一個人”。
從護士疲憊的臉上不難想象近7個小時的時間,醫生和護士爭分奪秒從死神的手裡搶人,拚儘全力要把陸同一搶回來。他們同大堤上的指戰員沒有區彆,都在奉獻、甚至犧牲 。
誰不是父母的寶貝,誰不是愛人的牽掛,誰又不是孩子的依靠。可是既然選擇了,便義無反顧成了最有用的磚頭,出現在最有用的地方,不求名祿,不問生死。
方亦武來不及多想,用指間把煙掐滅,把煙遞給了張仕琦,跟著護士進了搶救室。三名戰士,瞬間鬆了一口氣,臉上出現了久違的放鬆。
“陸同一領導是吧?”醫生深出一口氣,仿佛要把剛才搶救的疲憊吐出去。
“是,是,是!辛苦軍醫了,太感謝了!”方亦武也不知道自己是激動還是緊張,佝僂著肩膀,緊搓著雙手,滿眼希望地看著醫生又不由地在諸多病床中尋找陸同一的身影。
“客氣話就不用說了,這是我們的職責。”醫生話鋒一轉,“但是現在先彆高興太早,病人現在在闖關,剛過第一關,控製住了體溫,但後麵還有好多關要闖,好在人年輕,身體基礎素質好,換作一般人早就扛不住了。現在人是能睜眼,但是自主呼吸還不好,血氧飽和度很低,呼吸機還不能撤,神智還是不太清楚,我們也不知道有沒有大腦損傷,還需要觀察,彆的沒有了,你去看看他吧!在5床!”
搶救室內各種急救設備在滴滴作響,方亦武小跑到病床前,陸同一身上的四、五種管道在不停地流動著,看著雙手雙腳被約束起來還在不停掙紮的陸同一,方亦武撐了一晚上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卻被自己順勢一手抹掉。
“同一!同一!”方亦武緊攥著陸同一的手。
“手機!手機!”陸同一嘴裡插著管,聲音在嗓子裡呼嚕呼嚕地發不出來,掙紮著睜開眼睛,像是本能的重複著“手機”二字。
方亦武猜了半天,當對著陸同一指了指手機時,陸同一便不停地點頭、眨眼,眼淚從眼角湧出來,順著額頭淌濕了床單上。
“手機沒電了,我給你去充電,你再睡會,聽醫生的話,我們都在外麵陪你!”聽到方亦武的話陸同一瘋了一般搖頭,在床上用力地掙紮,直到耗儘最後一絲力氣,睜著眼流淚。
方亦武猜到陸同一要手機作何用途,但是現在他的狀態太差了,更不可能打電話。
方亦武再次向醫生、護士道謝,走出搶救室,發現兄弟們都扒在門口。“方參,陸參咋樣了?”
“醒了,但神智還有點迷糊,你們仨去洗把臉吃點東西,我跟首長彙報一下。”
所有人走後,方亦武站在急診科門前,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連續數日的暴雨天突然放晴,很遠處出現了一道彩虹。方亦武伸了個懶腰,低頭看了看滿身泥巴的自己,又點然了一支煙,他已經不知道這到底是在這短短幾個小時內的第幾根煙了,心理滿是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