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曆史老師不止一次朝我說,說上著曆史課,你們桌子上放的都是數學、生物作業,那你們數學怎麼也考得這麼差?”
說著話,秦老師切屏翻到年級的個人排名,他轉頭看了一眼周靄的位置:“這次我們班第一和年級第一都是周靄,你們都知道周靄這個月請假,那你們看看人家是怎麼學的?”
“你們坐在教室裡的人又是怎麼學的?為什麼周靄沒來學校,月考人家照舊考第一?”
班裡所有學生都將頭埋下,但也有人偷偷地、好奇地將視線往周靄的地方偏。
但周靄仍舊淡著表情,坐在位置上,眉眼間絲毫沒有波動。
“我知道這學期過後,你們要選科目,你們甚至早就定好自己要學的科目,所以你們現在就把不想學的曆史、地理全扔掉是嗎?這次在年級裡鬨出了這種笑話,曆史吳老師說他現在最不想上的就是我們班的課!”
“你們不聽、你們用這些課乾彆的事,但人家周靄為什麼就能兼顧,為什麼他九科成績科科高分,為什麼他物理滿分的同時曆史也能做到滿分?”
班級裡安靜無聲,秦老師卻越說越生氣:“你們把這麼多時間花在你們偏好的科目上,但關鍵你們又考得怎麼樣?”
他隨手一敲投影白板:“你們自己看你們考得什麼,胡成你當個體委,是不是成天就搞體育去了?物理58,都沒及格!丟臉嗎?嗯?”
“高一物理,這次題目難嗎?2班、3班、甚至4班的高分都一抓一大把,你考個58!之後我會一個一個叫你們!現在去操場參加升旗儀式。”
日光初升,周靄再次站在六中的主席台上,再次從校領導手裡接過象征自己成績排名的榮譽獎狀。
六中百年名校,教育質量過關的同時就是校內優生多、競爭極大,連續兩次全年級的月考,周靄都遠遠領先第二名穩坐頭把交椅,不止學生,更多的老師都開始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走完程序,周靄照舊是先從後台離開。
升旗儀式期間,所有學生老師仍舊在操場集會,他過來的一路上校內空曠無人,隻有校園公共喇叭裡傳來的背景音。
直到教學樓前時,周靄的腳步才稍微頓了頓。
周靄抬頭看向幾步之距的獎懲欄,那邊的玻璃櫥窗前正站了個男生,男生很高,背對著他,正看著玻璃櫥窗裡麵的照片,從背影看,他將校服外套都能穿得落拓又不羈。
校區空曠,這一處此時隻有他們兩個人。
男生似乎察覺到什麼,突然從前方偏頭看過來,日光刺得他眼睛微眯,但他仍舊準確無誤的將目光放在了周靄身上。
看見周靄,他臉上並無意外神色,隻是朝旁邊走了兩步,讓出身邊的位置:“我知道你會路過這裡,我在這裡等你。”
周靄站在原地沒動,麵無表情,但卻淡淡將目光放在陳潯風身上,聽他說完。
陳潯風抬手指了指麵前的玻璃櫥窗:“已經換成這次月考的成績,但你的位置沒變。”
校內音響裡教導主任的聲音持續不消,陳潯風站在那邊,側著身體對著他,似是在很有耐心地等他走過去。
風從周靄吹向前方的陳潯風,周靄將手插在校服兜裡,感覺到裡麵硬質的護腰。
他沒動,幾步之距,陳潯風仍舊看著他,冷質的聲音在晨間顯得很清冽,他問:“過來看看嗎?”
在陳潯風的視線下,周靄輕輕的呼吸著,從剛剛經過時他沒有假裝沒看見,再到現在等在這裡聽他把話說完,他好像就已經失去了直接拒絕的機會。
周靄站在樓簷下的陰影處,他略作猶豫,但還是走了過去。
他們並排站在獎懲欄前,日光潑灑在他們同樣的校服後背,陳潯風偏頭看身邊的周靄,眼瞳微深,慢慢才將視線轉回正前方。
周靄的視線輕動,看見左側的懲戒欄,懲戒欄裡的內容也更換了,但那上麵第一個人還是陳潯風。
藍底照片裡的陳潯風,比現在的他似乎稍微小些,眉眼間的張揚毫不收斂,正隔著櫥窗玻璃,冷冷地直視他。
周靄視線偏移,看向旁邊的處分通知,蓋著教務處大紅章的A4紙上寫,陳潯風已經連續幾個周遲到早退、曠課逃學,性質極其惡劣,所以他又再次上了樓下的懲戒榜。
風送來旁邊男生身上淡淡的味道,冷冽清新的淡香,周靄辨不出來這是什麼味道,這對他來說,是全然陌生的。
小時候的陳潯風和他穿一樣的衣服,用一樣的東西,那時他們身上,都是他家裡保姆挑選的洗滌劑味道。
這段時間,隨著陳潯風的出現和靠近,周靄記憶深處很多的細節全都翻.覆而來。
他甚至還會不由自主地去尋找,尋找過去的,來貼合現在的,所以他發現,曾經以為自己忘記的、拋掉的,居然全都被自己好好地收著。
刺耳的下課鈴響起,周靄仍舊坐在位置上沒動。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課後10分鐘,食堂異常嘈雜擁擠,他總會在教室裡等會再過去。
班裡的學生本來是擁簇著往外走,但像是被按了暫停按鈕,連坐在角落裡的周靄,都突然感受到空氣裡的滯澀。
他還沒從書頁上離開視線,就聽見教室的後門被人輕敲兩下。
周靄抬頭,教室裡還殘餘大半的人,但此刻都靜默無聲停在原地沒動。
他們將視線,在他和靠在1班後門處某個人身上來回看。
然後周靄聽見陳潯風的聲音,不大不小,他說:“我找周靄。”